一隻五丁包 作品

第369章 新來的李同學(七)

    ……第369章 新來的李同學(七)……

    他這一罵李禪反而更不好作何反應了,期期艾艾的既不抬頭也不動作,更不好出聲。

    崔衍看這個趴著的大個子半天崩不出一個屁來更是心頭火起,從袖中掏出一根烏沉沉的戒尺就要往他頭上招呼。

    崔衍這根戒尺有個名堂,是皇帝賜給國子學的“勸學鐵尺”,名為鐵尺,其實並非鐵質,而是一把絞了金銀絲的木尺,一尺半長短,那金銀絲日久天長的也不知打過多少人,顏色都變得有些青黑,看著極為瘮人。

    這鐵尺據說原本是以前皇家的家法,永昌初年集賢殿講學的時候,皇帝請出來賜給王介王大學士的,旨在立師道之尊嚴,不管是王孫貴戚,還是官員子弟,只要是在課堂之上,不精進用功就可以用鐵尺責打。

    後來集賢殿停辦,王介就把這根鐵尺請到了國子監,有點古時尚方寶劍的意思。因為王介大學士平素並不過來上課,這根鐵尺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崔衍手裡,此刻正好拿來規肅秩序。

    崔衍雖然不會什麼功夫,但這根鐵尺舞起來是熟極而流,只見那鐵尺青光一閃,啪一聲,戒尺結結實實打在了……雲黛的手臂上!

    “嘶!”雲黛疼得倒吸一口冷氣,不用看都知道這一下胳膊上肯定青了一片,也虧得崔衍膂力不濟,要換個人來打,就這鐵尺上絞的這一圈圈銀絲,能把肉都打下來。

    崔衍手起尺落,卻看見打中的是雲非墨,當時也一愣:“雲易之你幹嘛?”

    李禪聽到皮肉脆響,又感到雲黛身子抖了一下,立刻直起身子,抓過雲黛手,撩開袖子,手臂上已經紅腫了一塊:“你傻啊!”

    雲黛其實不怎麼疼,就覺得火辣辣的, 但是李禪一問就忍不住心裡委屈,眼淚汪汪起來,小聲說:“怕打到你嘛……”

    雲黛壓根來不及多想,崔衍剛剛那個架勢,要是落在李禪身上那必然要打到李禪的傷口,那口子昨天好容易才粘上,今天還沒長好呢,這要是給打裂開麻煩可大了。

    李禪這一起來,崔衍就站在旁邊,還能認不出他來?當即拿著鐵尺指著李禪,一時連話都說不全了:“好啊好啊好啊,你你你……你可真好啊!”

    李禪怕崔衍叫破他身份,連忙站起來行禮:“崔博士,我是今日新來的……”

    崔衍看看李禪一邊和自己行禮,一邊偷眼看雲非墨手臂上的紅痕,一副心疼不已的樣子,崔衍氣極反笑:“好好好,我就說今日國子學怎麼這麼熱鬧,原來是你來了啊。”

    李禪是微服而來,但畢竟剛剛受傷又是吳王,身邊跟著一群宮裡指派的太醫內侍,雖然李禪再三要求之下沒有跟著進國子監,卻也沒有走遠,遠遠在國子監的烏頭門內候著,崔衍今天進國子學大門的時候就覺得車駕比平時多些,當時只覺得眼熟也沒多想,這會回想起來才明白,這可不就是李二的扈從麼!

    崔衍看看李禪,又看看旁邊兀自揉著胳膊的雲非墨,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這兩人眼神交匯好幾次,裡面的關切濃得都辣眼睛,崔衍心中哪能不知道李二今天過來幹什麼的?

    李二也就算了,就兩人的交情自己也不可能當場叫破他身份給他難看。可是李二這小子也太不地道了,自己前段時間苦口婆心勸了半天,合著你是一點沒往心裡去,不光不懸崖勒馬,還直接把馬車開到我面前來了啊!

    他眼珠一轉又看到雲非墨,心中更氣不打一處來,這個雲非墨也是,昨晚上還特意找他說了半天,你要是給我搞陽奉陰違那一套我也就不說什麼了,你這是明擺著做給我看啊?!

    崔衍想了想,心中一橫,好,我還就不給你們好臉了!揚了揚手裡的鐵尺,指指李禪:“新來的是吧?我看你身材這麼高大,坐這麼前面會影響後面的同學的,要不然你跟……”崔衍看了一圈,坐在後面的幾個學生也確實都是些榆木疙瘩,真給放到雲非墨旁邊也不合適,指了半天,還是點到杜確,“杜確,你跟這位新同學換個位置。”

    崔衍不顧李禪的情緒,強行要求李禪跟杜確換了位置,看著李禪臉色肉眼可見得黑了下去,他狠狠地瞪了李禪一眼心說:你還不高興?你隨便跑國子學來談情說愛我都沒找你事呢!

    經過這麼一鬧,當崔衍回到講臺上,他突然發現自己有點忘記今天該講什麼了。

    崔衍上課跟別的博士決然不同,別的博士那都是提早備好教案,課上照本宣科,偶爾有所闡發,如果有討論辯難,才會真正展開論述,可是崔衍博聞強識,淵博之極,從來上課都是興之所至,胸中自有韜略。加上他記心超群,今天講到哪裡,哪怕隔了幾天再過來講,那也是立時接上,絕無半點差錯。可是今天出了這岔子,他一時之間竟是把前次課的內容忘了個乾淨。

    眾人見崔博士突然在臺上張口結舌,臉漲得通紅也是有點莫名其妙,可是懾於“鐵尺”又都不敢說話,最後還是崔衍咳嗽了一聲,伸手點了一下杜確:“杜確,我上次講到何處了?”

    杜確一愣,他是上舍的,下舍的課又不是每次都來,怎麼會知道你上次講到哪裡?不過杜確真不愧是眼下國子學最好的學生,他略一回憶,想起自己上次來下舍之時崔衍講的是《論語》的為政篇,按照下舍的進度,上一次應當是講到《八佾篇》,回想了一下,易之這兩天在看的內容,杜確笑道:“當是講到林放問禮之本。”

    “禮……啊”崔衍刻意的把這兩個字講的有些含糊,聽起來似乎有點像是在叫“李二”,一面說一面瞥向李禪,又將他點起來,“來,既然是宗室,更應守禮知禮。你來講講這一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