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風87 作品

第335章 淵圖遠算1

    晉無咎單日飛行五百里,委實有些疲倦,當夜雖是孤枕,卻也極快入睡。

    次日用完早餐,晉無咎心道:“教中大事基本都已吩咐下去,既然玄炎還沒回來,我也該去‘岫巖有崖’修練無招索刃,雖說臨陣磨槍,總好過無所事事。”

    五層通向六層樓道入口由值守弟子封堵,晉無咎想起一事,心道:“兩座‘翼殿’都是仙界傾注無數心血而成,我不知呵護,別要給糟蹋了。”

    向其中一人道:“勞煩去找盲僕入內清掃,不必告知我在裡邊,免得他們拘謹。”

    那人領命而去。

    走入“岫巖有崖”,所見又是岫玉所成人像、索刃、走道,將“復歸龍螭”點亮,對著第一座人形雕塑稍加比劃,感覺輕易做到,踏上索刃,幾步後成為走道,仍然原理簡潔,繼續緩步而上。

    “岫巖有崖”自雙索而始,對應盤龍內功之“雙生太極”,晉無咎曾在卓府得晉太極指點,對無招索刃的認知有些根基,但畢竟只有一月,為求速成囫圇吞棗,看似練至“五氣太極”,單以精巧而論,五條索刃實及不上晉太極的兩條。

    此後與人多番惡戰,所仰仗者更多也是內力,入主“青龍殿”幾個月來,只在“壽山不繫”下過功夫,每次來這“岫巖有崖”總是走馬觀花,直到此刻方才靜下心來細細品味。

    無招索刃雖名為“無招”,本意卻非胡亂抽打,而須修練之人隨心所欲,不受固有招式限制,可同為隨心所欲,有的防不勝防,有的不知所云,其間差異一天一地。

    這“岫巖有崖”正是教人如何攻彼顧我,如何化解殺招,如何誘敵深入,如何一擊制勝,晉無咎僅過數目,便知當初所學不過皮毛,一邊舞動雙索,一邊參看文字。

    也不知走過多遠,身前一座人形雙手延伸出三條索刃,通向上方不同三處,兩處斷開,一處連接下一座雕塑,明白已完成雙索,見上方密密麻麻一道一道,如千百龍蛇舞成張張大網,心道:“這才走了大約三十分之一罷?”

    正想到此,石門隆隆之聲傳來,門口走入六個盲僕,晉無咎收斂內力,滅去“復歸龍螭”上的光線光點,心道:“我倒忘了吩咐下去,讓他們先清掃‘壽山不繫’。”

    心念忽動,暗道:“我曾見爺爺在蓬萊仙谷鐵籠中舞動兩條鐵鏈,不含任何內力,同樣可以頗具威脅,我剛練完雙索,何不趁此機會好好試試?大凡眼盲者聽覺勝過常人,且看我能不能做到無聲無息,不將六人驚動。”

    六盲僕皆在“青龍殿”多年,對此間異常熟悉,入內後分工明確,各從一頭開始擦拭,裡頭一片開闊,長明燈數不勝數,但六盲僕每遇一燈,總會邁步或是側身避開,晉無咎遊走於各通道間,不催動一絲一毫真氣,施展剛學會的無招雙索,心道:

    “不論‘青龍殿’的迷宮,還是‘岫巖有崖’的地形,廉前輩和這些盲僕總不會走錯,自是因為經年累月不斷重複,練功何嘗不是這個道理?”

    不知不覺間,“復歸龍螭”已將所學使過一遍,雙手不停,嘗試打亂次序為之,第二遍後,見雙索在六盲僕頭頂喉間多次,每一次貼頭皮汗毛而過,卻無任何一人察覺,知道略有小成,心下暗喜,轉念想道:

    “這些盲僕本身不懂武功,瞞過他們算不得本事,我每一步起落,腳下仍覺沉重,輕功終究不及玄炎,待她回來,還得好好請教。”

    第三遍時,更不拘泥於全部打完,有些多次出現,有些棄而不用,腦中想到哪裡,手中打到哪裡,便如當日於各面“魔方”揮出“降龍十八掌”時一般,正覺痛快,右首一盲僕乍然低頭,晉無咎趕緊收起“螭”索,索端近乎貼著盲僕睫毛而過,盲僕雖未察覺,晉無咎卻嚇得不輕,心道:

    “如此練功還是太過危險,別要一招不慎傷到他們,既然他們都在‘岫巖有崖’,我便去‘壽山不繫’找一面凸鏡打坐好了。”

    晉無咎腳下提氣,兩縱後已在七層,自矮牆一翻而過,沿龍道穿過第一道門框,為“髓道周天篇”,正想坐上凸鏡,卻見下方一道門框異樣,為“化零為整篇式”所在,悄悄走近後,發覺門框左上竟已缺失一角,細看損毀處凹凸卻也光滑,顯非硬物敲擊,而更像是真火所致。

    這一下直教他吃驚不小,心道:“我一走數月,還不讓人入內打理,‘壽山不繫’和‘岫巖有崖’的構築可謂鬼斧神工,仙界為此不知傾注多少心血,更不知搭進去多少人命,萬一毀於我手,那可真是天大的罪過。”

    轉念又再想道:“既然除我以外不得入內,這缺角又是何人所為?退一萬步說,便是當真有人來此縱火,又怎會只燒去這麼一個邊角?”

    四下張望多次,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躍上扶手,伸右指觸摸,卻見指背出現一個光點,循著金光向下看去,光束在長明燈的照耀下漸行漸寬,最終停上一面傾斜凸鏡,認出對應“鰲擲鯨吞篇”,漸漸眉頭鎖緊,心道:

    “那日我正是坐在這‘鰲擲鯨吞’旁的凸鏡上修練‘日月精華’,被偷練內功的盲僕打斷,匆匆追去後,按理無人再來,所以這面凸鏡,是被我弄歪的。”

    悄悄來到傾斜凸鏡處,將臉孔擋在光束上,見另一側盡是長明燈火,伸手四下搖轉,光線又即散開,調整不下四五十次,再不能匯於一點,心道:“難道這面凸鏡竟有聚光之效,且僅能聚於那一點上?可即便如此,門框為何會被熔化?”

    苦思多時無果,到最後不得不放棄,坐上凸鏡運功打坐。

    南北“翼殿”中全無窗戶,瞧不見外界天色,許久,盲僕南側忙完轉入北側,晉無咎這才回到“岫巖有崖”,心道:“他們來過一次,該不會再來了。”

    走到無招雙索的盡頭,開始習練無招三索。

    三索較之雙索難度增加不少,最主要的一層便是超出手臂數量,須以三指操控,對分心要求提升大大一個臺階,好在晉無咎學過要領,更多次使用十索,分心三索對他而言並非難事,只不過“岫巖有崖”中的人形雕塑細緻入微得多,好比將之前所學要領完全分解。

    晉無咎潛下心來循序漸進,越朝上走,越覺妙趣無窮。

    好容易來到三索盡頭,看看身前,再看看身後,心道:“三索練完,才走過不到十分之一,所謂學海無涯,真是一點沒有說錯,我練這雙索三索,都未催動內力,身子不怎麼累,但心腦疲憊難以久支,今日不宜再上。”

    豎耳聽去,另一側沒了動靜,翻越矮牆後果然不見人影,自言自語道:“原來我練得這般出神,‘翼殿’石門那麼大的聲響,竟半點沒能教我留意。”

    感覺腹中飢餓,這才踏上回程。

    這一通折騰,竟過去足足五個時辰,晉無咎問過琴棋書畫四女,莫玄炎已然回谷,得知自己前往六層“翼殿”,一個人練功去了,知她定在北側龍翼,負上“鴻鵠之翼”撲騰幾下,果然晚霞中一個倩影,身姿飄逸,迎風起舞,“銜燭劍”時陽時陰,與四周山色融為一體。

    莫玄炎見他到來,“銜燭劍”忽而轉向,片刻間已在喉間,卻見他毫無反應,收住招式,道:“有心事?”

    晉無咎將日間之事說了,又道:“‘壽山不繫’和‘岫巖有崖’可說是這‘青龍殿’的瑰寶,我定要問明緣由,倘若確因我的過失而遭破壞,我須得承擔這分責任。”

    莫玄炎道:“凸鏡?難道與‘十方盤龍鏡’有何相通之處?”

    晉無咎道:“對了玄炎,你知不知道‘十方盤龍鏡’是個怎樣的刑罰?為何你們都說這是我教第一酷刑?我一直有些好奇,卻始終沒有過問。”

    莫玄炎道:“‘十方盤龍鏡’分作兩步……”

    晉無咎搶道:“我聽爺爺說過,第一步歷時四十九日,我只想知道第二步正刑是甚麼?”

    又似意識到甚麼,歉然道:“對不起玄炎,我不該打斷你說話。”

    莫玄炎見他以禮相待,芳心暗喜,將“銜燭劍”回入鞘中,挽住他的右臂來到龍翼頂端,道:

    “我教自解封‘十方盤龍鏡’始,從無一人受此酷刑,但我聽爹爹說,正刑之日,‘六道盤龍’、‘三花盤龍’、‘太初盤龍’下方正對處生出十個火堆,火光透過凸鏡後,會在受刑之人身上十處同時開始灼燒,直至燒死。”

    晉無咎道:“這麼說來,凸鏡不僅聚光,還能聚熱。”

    莫玄炎道:“具體甚麼原理,我也說不上來,但我教既有此刑,該是錯不了的。”

    晉無咎又奇道:“可這第一酷刑便只是這樣麼?燒死又有何難?直接將受刑之人投入火堆豈不乾脆?為何還要大費周章,藉助這十面凸鏡?”

    莫玄炎道:“這十處灼燒皆從一點開始,並不直接引燃,慢慢由外向裡,在體內燒出十個細洞,每一個皆能避開要害,受刑之人要承受灼燒再一個四十九日,待身體洞穿十處,到最後傷口腐爛,痛不欲生而亡。”

    晉無咎打出一個寒噤,道:“這……若當日我們沒能救下小姐姐,小姐姐豈不是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莫玄炎道:“可你們救下來了,別自己嚇自己啦。”

    晉無咎道:“我能理解爺爺解封‘十方盤龍鏡’,可第一個想出如此刑罰之人,實在太過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