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染衣 作品

第一百零一節 孟賢

    曾卷今天起得很晚――昨晚他幫著家裡做香蠟,忙到四更天才睡。自從髡人進了城,原本溫吞水一般的香燭生意突然好了起來,在這動盪變換的世間,城頭變幻大王旗的不安定感讓許多人乞求於神佛的保佑,趕著買了香燭去求神拜佛,回來少不得在祠堂的祖宗靈位前也燃香禱告,求列祖列宗保佑兒孫。

    沾了髡人進城的光,曾卷家原本欠香料店、油蠟店的賬總算能還上一部分,曾捲去拿貨的時候老闆的臉色多少也好看了些。曾卷想要了很久的一頂新帽子,他娘也答應買了。

    可是圍繞在曾卷家的烏雲並未散去。同樣因為髡人進城的關係,香料店的老闆說眼下洋船不來了,香料供應吃緊,他們用得各種香料都要漲價。

    明知這只是藉口,可是曾卷家這樣的小作坊,根本沒有任何議價的能力。

    曾卷的父親裡外裡一算,這個月生意好轉曾帶來的盈利,下個月進貨又得全貼進去。於是曾卷的新帽子又得延期。

    “咱們這種小手藝人,真是一輩子也翻不了身。”曾卷從樓上沿著簡陋的木梯下來,看到昨晚比自己睡得都遲的父親已經在爐旁蘸蠟燭--把削皮的燈芯草一遍又一遍的蘸到融化的油蠟液中再提出來,一直到合適的粗度和長度。

    這活不但累,而且整天在融化的油蠟液旁,就算冬天也只能穿一件單褂,夏天不用湊到鍋前,只要靠近那個角落就會感到一陣難耐的熱浪。爹全靠將腳浸泡在冷水中才能勉強幹活。

    炎熱之外還有油脂的惡臭,做蠟燭用的蠟油,很多是牛羊的下腳油,熬製的時候散發出的惡臭即使是出生在這裡的曾卷也忍受不了。

    看著爹忙碌的背影和身旁做好的蠟燭,他大約已經作了好久了――真不知道爹孃是怎麼熬過來的。

    曾卷有個姐姐,嫁給了前街一家小茶居的老闆。茶居生意好,曾卷的姐姐手裡有幾個錢,就供曾卷唸書。所以曾卷打小沒受過太多的苦。然而去年姐姐難產死了,姐夫很快就續了弦,這唸書的錢自然也就沒了著落。曾卷知道現在是爹孃咬著牙在供自己唸書,想讓自己書包翻身,不說出人頭地,好歹也能過得稍稍體面舒服一些。

    現在髡人一來,社學是關了門,其實就算不關門每日去苦讀時文,勤練轉承啟合又有什麼意思呢?他早就知道澳洲人是不辦科舉的。

    何況曾卷也清楚,就算澳洲人沒來,憑自己那被師長批得滿頭包的時文想考中秀才是難如登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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