穢多非人 作品

29.家定夤夜召大臣

    好容易折騰到了大半夜,德川家定終於悠悠轉醒。原本圍繞在身邊的大臣,都已不在。唯有篤姬夫人伏在床邊小憩,門口似乎還守著一人,大約是大岡忠恕。

    不知怎麼的,德川家定感覺自己的身子萬分的沉重,想要抬抬手,都有些困難。加上他近來久臥, 飲食漸少,本身也沒有多少力氣。

    躺在床上,不論是眼前的人物,還是左右的景象,都顯得有些迷幻。德川家定彷彿見到很多人圍繞在床邊,眨眼又似乎什麼都不再出現。

    自己的父親德川家慶,並非是什麼治世明君,然後又將天下交給了自己。德川家定捫心自問, 自己甚至連平庸之君也算不上,天有災禍,人神感應,水旱地動而不絕。

    外有洋擾,英米鬼畜,紛至沓來。船堅炮利,兵馬精強,幕府累戰而不克,以至於國門洞開。先祖先父,斬荊棘,曝霜露,所得之地,一而再,再而三的割讓於人。

    國內人心思動,譜代親藩惶惶不安,外樣諸侯蠢蠢欲動。百姓但有風吹草動,既舉篝火, 擒兵刃,以抗拒官差,呼喝相連。國用日繁,賦役日苛,四方催逼一日甚於一日,以至於民心背離,皆呼大變。

    天下大事,敗壞殆盡矣。

    祖宗二百五十年之江山,竟然就要走到末日了嗎?

    德川家定自認為雖非明主,卻也不是什麼亡國之君。秉承先代之遺志,選用忠良敢任之臣,再三求索。

    洋人的船堅,那便造船。洋人的炮利,那便鑄炮。裁撤了整座大奧,將宮廷開支幾乎減半,而贍養新軍。黜免了諸侯連年的奉獻,以求人心齊聚,能敵外夷。即使江戶被災全毀,也沒有勒索百姓,加徵賦稅,而是舉英法洋債,以求不至盤剝。

    怎麼最後天下就成了這麼一個樣子?這些年到底哪裡做錯了?或者說,又有哪裡做對了呢?

    越想腦子越亂,德川家定自覺自己有愧於列祖列宗,有愧於幕府,他到底是沒有盡到一個將軍的職責。天下動亂,罪責並非盡在臣下,他也有失道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