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1 節 師姐,請再愛我一次

    聽起來確實挺無恥的,但是我無能為力。

    過幾日就是我與燕戩的道侶大典。

    燕戩按凡人的標準,鳳冠霞帔、十里紅妝,邀請了各宗各派有名有姓的人物做賓客,極盡風光。

    我在眾人豔羨的目光中,成為了燕戩的道侶。

    只是過後有人告訴我:「你知道嗎?你師弟在大典外徘徊許久,終究是沒有前來。」

    我無言以對。

    沉迷在燕戩的甜蜜之中,下意識地逃避了應子政對我的感情。

    我承認這樣非常卑劣,但是……

    但是……

    燕戩常常來尋我,可是修為也只是從化神中階升到了化神高階,只提升了一個小境界。

    應子政的境界倒是層層提高,雖然他總是往我這裡跑。

    之前因為道侶的事跟我鬧的矛盾,好似隨風消散了。

    我撐著下巴,「你的修為是怎麼練得這麼快的?」

    「我是天才好不好?」應子政洋洋得意。

    「別說大話好嗎?」我輕輕踹了他一腳,「你沒事跑我房裡處理公務幹什麼?我不用睡覺的嗎?」

    「我們修仙人士,就要行修仙之事。」他笑著閃過,「你睡你的,我又不耽誤你。」

    我露出一個不贊同的表情,正要說話,卻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喚我:「朝元。」

    「燕戩!」我趕緊爬起來跑到窗邊,興奮地朝他揮揮手,「你怎麼過來啦?」

    「當然是來找你。」燕戩微笑著走過來摸摸我的頭,「這麼晚還沒睡?」

    我正欲回話,卻見他一滯,應子政慢慢走到我身邊,「師姐她困了自然會睡的,倒是燕劍尊,夜闖我宗,實非正派所為。」

    「不是……」

    「朝元是我的道侶,我來找她天經地義。」根本不待我說話,燕戩義正辭嚴,「而你只是她的師弟,深夜還來叨擾,不覺得自己太多餘了嗎?」

    這話說得非常不客氣了,我忍不住縮了縮身子,「那個……」

    「這話真是好笑,我與師姐相識數百年,縱然你是她的道侶,難道也要干預我與她的關係?」

    「此言差矣,我只是告誡你離有夫之婦遠、一、點。」

    針尖對麥芒,我顫顫巍巍舉起手:「這是……修羅場是吧?」

    兩人異口同聲:「閉嘴!」

    他們不歡而散,而我則戰戰兢兢地被夾在兩人中間。

    還沒有從這段感情之中掙扎出來,迎面又撞上了一個噩耗——燕戩墮魔了。

    5.

    「你說什麼?」

    簡直如晴天霹靂,我直接打翻了茶盞,任由滾燙的茶水灑到地上。

    我重複道:「你說什麼?!」

    應子政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一字一頓,「燕戩墮魔了。」

    我全身顫抖著,直接衝了出去,而站在門外的,卻是數十我宗弟子和幾位長老。

    他們均嚴正以待,而被圍在中間的,則是我的情郎。

    燕戩。

    他仍然是一席青衣,可白髮變黑髮,臉上出現了魔人獨有的詭異黑紋,就連氣息也變了,充斥著血腥與壓抑。

    「……燕戩……」

    我不敢相信!

    我怎麼也不能相信燕戩他身為萬劍山劍尊卻毅然決然地墮魔了!

    「你……?」我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瞳孔巨震,語不成調,「為什麼……?」

    應子政站在我身後輕輕扶著我。

    怎麼回事?到底為什麼?他有什麼理由墮魔??

    燕戩緩緩轉頭看向我。

    「朝元……」他輕聲道,「你跟我走吧。」

    「放肆。」應子政上前一步將我護在身後,厲聲呵斥,「燕戩,何必執迷不悟,落得如此下場!」

    ……他在說什麼?

    「朝元。」縱然如此,燕戩還是在喚我,「你看著我。」

    我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身體顫抖不止。

    「不可理喻。」

    應子政面無表情:「拿下。」

    燕戩終究是不敵眾多正道,掙扎著朝魔域的方向而去,不知所蹤。

    「師姐。」應子政輕輕地落到我旁邊。

    「……他會去哪裡?」我嘴唇蠕動著,卻不知該說什麼,

    「你清醒一些吧,師姐!」他的聲音仿若遠在天邊,冰冷地貫入我的身體,「他已經墮魔了!你別再想他了!」

    我突然沒有來地想……吐。

    為燕戩,為我,為這可笑的正魔之分,為無疾而終的愛情。

    燕戩墮魔後,大開殺戒,肆無忌憚。

    世人皆斥他手染鮮血、滿是骯髒,我卻只看到一身的月光。

    後來某夜我突然驚醒,卻看見燕戩靜靜地坐在床邊,默不作聲。

    我也無言,只抬起手碰了碰他的臉頰,他順勢低下頭緊緊地貼著我的掌心。

    「累不累?」

    他偏頭看我,目光溫柔。「見到你就不累了。」

    6.

    所以準確來說,我是自願跟他去魔域的。

    因為他是那麼的愛我啊,愛到我已經不忍心再傷害他了。

    既然能遇到這樣的人,還修什麼仙成什麼大道呢?

    平淡一生難道也要算奢侈嗎?

    我匆匆地抱緊了懷中的燕戩,應子政逆光面向我而站。「你放過我們吧……」

    「應子政,阿政……」我喃喃細語,溫聲哀求,「他沒有做錯什麼啊……」

    「他是魔人,這就是錯。」面前人彷彿換了一個人一般,竟全無我記憶裡的模樣,應子政垂眼看我,「師姐,你下不了手,那就我來。」

    我猛地抬頭怒吼:「應子政!!」

    可是他看起來好像比我還痛苦憤懣,一雙眼通紅,我竟一時無言,只能咬牙硬道:「我自己、來……」

    我握著刀的手顫抖無比,燕戩不知何時已經甦醒,靜靜地看著我,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燕戩……」

    我好像失了頭腦,痛不欲生,來來回回只能重複他們的名字。

    眼淚順著我的臉龐流下來,聲音哽咽:「不行……我做不到……」

    「那我替你!」

    「應子政!!」我大驚失色。

    一道劍光沖天而起,燕戩臉色鉅變,狠狠地推開了我。

    我猝不及防跌跌撞撞地退後幾步。

    抬頭親眼看見燕戩的身體被劍光穿刺,鮮血噴湧而出,甚至濺到了我的身上。

    一瞬間燕戩臉上血色盡褪,終於失力跌倒在地上,應子政就站在不遠處。

    我撲過去:「燕戩!」

    他面無血色,癱軟在我懷裡,一動不動,充斥著可怖的破碎感。

    「燕戩……」

    我想哭,但我又想壓抑住,可是不行啊,眼淚幾乎是洶湧而出。

    我感受著燕戩的體溫漸漸流失,他的生命如水一般散去。

    我無助地緊抱著他想要留住他,但燕戩還是像鳥一樣,輕輕地啄了我一口,然後戀戀不捨但又無情地、飛走了。

    他死了。

    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下一世,我還會來找你。」

    「應子政……」

    我終於抑不住地痛哭出聲,用一種從未有過的仇視目光死死地盯著應子政,說出最惡毒的詛咒。

    「應子政……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燕戩·放不下」

    1.

    四百二十七年前我飛昇,走之前我咬破了愛人的唇,鮮血淋漓間與她結了魂契,說下一世我還來尋你。

    我睜眼又是萬劍山的劍尊,實力卻從飛昇直接跌到了化神。

    但我不在乎這個,一醒來便匆匆下山去尋找那個人。

    不知道她現在年歲幾何、容貌何樣、身世如何,只能如大海撈針一半尋找。

    我找了近三年卻一無所獲。

    最後在一個小鎮上流連半月,只等上元節廟會結束後離開此地繼續尋找。

    而事情一開始總是戲劇性的。

    我隨便戴了個狐狸面具漫無目的地逛著,卻想起了上一世我與她一同逛廟會,她特意買了個狐狸面具讓我戴,說這個適合我。

    我拗不過她,就戴了,如今一想竟也是四百多年過去了。

    正神遊間突然一個人朝我衝了過來,其實以我的實力大可避開,但不知是鬼迷心竅了還是怎地,竟與那人迎面撞上了。

    「碰!」

    女子驚呼一聲:「啊!呃……」

    「你……」

    我撫著下巴,話說一半便卡了殼。

    面前人的容貌與記憶中的那位合在一起,一模一樣的面容,正是她無異。

    正是我前世的道侶無疑。

    一時之間欣喜若狂,差點抑制不住想要擁抱她的衝動。

    可那女子震驚地看著我,察覺我目光後反倒眨眨眼流露出一分羞赧。

    我對上她陌生的目光,不得不收斂了神色,以手拂面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激動,「這位道友……是怎麼了?慌里慌張的?」

    「啊?」她一驚,有點不太好意思,「我、我跟我師弟走散了。」

    我莞爾,忍不住主動牽起她的手,「那我陪你找吧。」

    事後想來,是我唐突了,可是她竟也毫無避嫌之心,反倒高高興興地跟我走了。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有所準備的。

    路上我道:「我喚燕戩。你呢?」

    「我嗎?」她笑靨如花,一如從前,「我名喻朝元。」

    四百三十年後我找到了愛人的轉世,仍然是那個名字,喻朝元。

    將她送回客棧見到她的師弟後,朝元便這樣與我熟稔了起來。

    只是她身邊的那個師弟應子政很不喜歡我,總是敵視地看著我,好像我搶走了他的所有物。

    當然,我也看他不爽。

    因為他看向朝元的眼神是我熟悉的愛慕,與我曾經望向她的目光一模一樣。

    而我滿心歡喜地認為我與朝元仍如前世一般琴瑟和鳴,可是……

    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對我的愛也不似從前,更重要的是,她樂於流連人間,四處留情。

    比方說我每天晚上都要去百陽樓抓人;

    再比方說我日日要陪著她閒逛,甚至疏於修煉。

    但我甘之如飴,只要能保護她就好。

    我們一行三人就這樣開始漫無目的地遊歷,直到朝元的師尊大劫突至,朝元急忙回了宗門,為師尊主持了葬儀。

    遊歷被迫結束,朝元和應子政回了宗。

    我也回了萬劍山,終於開始了久違的修煉。

    我的境界保持在化神境中階,其實宗中一直有人傳信,催促我儘早回宗,好不讓劍尊的名號名存實亡。

    但我更關心的是朝元,我要先做成一件事情。

    我帶朝元去了我們初遇時的城鎮,又逛了一次上元節廟會。

    在盛大的煙火之下,我們結成道侶。

    我舉辦了盛大的道侶大典,一如前世。

    有人說曾在大典外見到徘徊的應子政,我微微一笑,沒有多管。

    之後應子政愈發排斥我,比方說他站在我面前,面色不豫,「你三天兩頭地來我宗,是不是太閒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