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情深不瘦

    祁夢:「……」

    我就道我這毒瘤做的好好的,皇上怎麼就想起關心我的終生大事了,卻原來是你來拿上輩子欠你的命來了。

    祁夢說不上自己現在心裡是什麼個滋味,五味陳雜。

    上天待她真不算薄了,兩次死,兩次都讓她做了明白鬼。

    只是,白景何以要娶她?

    屋子裡靜了片刻,又有聲音傳出來,姑娘替她問了出口。

    那姑娘頗有些不解地問:「只是,國師為何一定要攬下這活兒?」

    「哼,」白景一聲譏諷:「她不是說本座一個神棍,沒有資格置喙朝堂之事嗎?本座就讓她看看,本座到底有沒有資格置喙朝堂之事!大婚當日,由本座親自送她上路,豈不快哉。」

    這人不蠢了,就開始記仇?!

    白景又道:「看著王爺,可千萬別讓王爺跑了。別看寧淵王現在一副無知紈絝模樣,她可是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本領,若真讓她跑了,天下可就要亂了。」

    祁夢:「……」

    白景真高估她了,她不會跑,也幹不出真犯上作亂的事來,大虞王朝風雨飄搖了數年,是她父親以及數萬將士用命換來的安寧,她當不起這個罪人。

    所以,即使她重生歸來,明知是條死路,也未曾想過拉著天下人入泥沼換自己一條生路。

    「還有,祁城那邊,都安排好了嗎?寧淵王若不連根拔起,皇上這心病,怕是不能根治。」

    祁夢:「!!!」

    這話是什麼意思,白景要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命,而是整個祁城祁家一起與她陪葬?!

    祁夢猛地起身,結果因為蹲太久,腿麻了,一個沒站起來,十分不幸地摔了。

    並十分不幸地驚動了屋子裡兩人。

    「誰!」

    白景一聲怒吼,伴隨著這聲怒吼而來的,還有架在祁夢脖子上的劍。

    ……

    祁夢被囚禁了。

    白景在抓到她聽牆角後,撕下了他這段時日的偽裝,直接將她關在了國師府,找人看管起來。

    「放過我家人,我任由你處置。」祁夢近乎祈求道。

    白景掀了掀眼皮,「局已成,王爺多說無益。」

    祁夢:「……」你是不是又拿錯劇本了,這特麼是黑心反派的臺詞!

    但白景拿錯劇本,將錯就錯,鐵了心要做一個黑心反派,沒有給祁夢絲毫求情的機會。並從那天開始,再沒有來見過祁夢。

    祁夢知道白景說的局是什麼局,是在大婚當日。

    時間卡的剛剛好,在她與白景拜完堂時,傳來戰報,祁城暴亂。因著皇上正參加著他倆的婚禮,所以,這戰報直接送來了國師府。

    暴亂等於謀反,誅九族,重活一世,她不但沒有保住自己的命,還連累了原本可以活下去的全家。

    祁夢想,她可能是上天選中的那個苦情傻逼。

    別人成親都是奔著幸福美滿去的,她兩世成親,兩世都是奔著黃泉大道而去,而這第二世還牽連了家人。

    7

    祁夢曾異想天開過,有一天還能再回祁城,還能再見親人。她唸了兩世的故土,唸了兩世的親人。

    如今竟真讓她想成了一半,踏上故土,可她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情。

    當日,皇上收到祁城暴亂的消息,直接叫停了婚禮,拍著座椅道:「祁城屬於寧淵王的封地,當由寧淵王親自去平亂。」

    是以,當晚,祁夢帶兵連夜趕往祁城。

    與她一道的還有國師白景,哦,現在約莫能稱之為夫君白景了。

    皇上下達這命令後,白景直接請令要一道來,理由還特麼特別煽情:「臣與王爺已然禮成,臣自當婦唱夫隨!」

    祁夢:「……」

    呸,你與皇上演的一手好戲,什麼婦唱夫隨,什麼由我來平亂,全軍上下沒有一個我的人,全是你白景的!

    她是被押往祁城去死的,好嗎?!

    死前,能不能見到親人還是兩說。

    果不其然,大軍甫入得祁城,便是一片混亂。她一個親人都還沒有見到,便遭遇了刺殺。

    當時是,白景帶著她與幾個親信去探查祁城暴亂的情況。

    兩人自那夜白景囚禁了祁夢,便鮮少再有過交流,即使大婚當日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其實也能想得通,這輩子,他倆除了祁夢糾纏著白景退婚的那段日子,基本也沒怎麼說過話。

    同住在京都的陌生人罷了。

    祁夢側頭去看白景,想,兩世,明明是同一個人,怎麼就差了這麼多。

    大概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吧。

    上輩子,白景愛她,所以,最後為了她能把命都搭上。這輩子,白景不愛她,所以,能要了她的命。

    便是這般想著時,忽被一道白光晃了眼,一夥兒手持寒刀的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連句臺詞也不說,上來就砍。

    絲毫不按照反派死於話多的套路演!

    賊他娘過分!

    主要是他們還不蠢,竟然知道擒賊先擒王,大刀長眼似的,後面那麼多親信不砍,專門逮著白景跟祁夢下黑手。

    祁夢一邊躲閃一邊在內心罵娘:嗶了狗了,老孃不是王,旁邊那位才是!

    約莫是那夥兒黑衣人聽到了祁夢內心罵孃的話,一個黑衣人加了把勁兒,刀子直接懟到了白景的胸前。

    眼看著就要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了。

    說時遲那時快,祁夢縱身一撲,替白景擋下了那刀。

    祁夢想:屁的可能,我果然就是上天選中的那個苦情傻逼。這輩子是這個人要我的命呢,我他娘還惦記著上輩子欠他的命。

    按照戲本子上,女主掛了,男主開掛的套路,祁夢擋了那刀後,白景……

    等等。

    那夥兒黑衣人……逃了!

    祁夢:「……」你們特麼就是來要老孃命的,你們早說,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再給老孃加一出為愛犧牲的戲碼!

    主要是她現在即使為愛擋刀了,她愛的那個人,也沒有傷心流淚到天明的意思,嘴角還微微揚了起來,露出了一個大功告成的笑啊喂!

    這就很尷尬了!

    約莫是哀莫大於心死,祁夢覺得刀砍在自己身上都不覺得疼了。

    看白景那嗜血的笑,她現在提什麼「我救了你一命,因你而死,你保我全家」之類的條件白景約莫也是懶得搭理她的。

    於是,祁夢扒拉住白景的袖子道:「欠你的命……本王還你了,我們兩清,下輩子……不要再約了。」

    未來得及聽白景回答,她便再沒了知覺,直愣愣倒在了白景的懷裡。

    8

    三個月後,京都,金鑾殿上。

    皇上捏著白景上報上去的關於祁城暴亂的奏摺,指尖泛白,良久不曾言語,眼眶卻紅了數次。最終擺擺手,退朝。

    朕也曾想過護她周全,可朕不能拿這天下賭一個未知數啊。

    次日,舉國默哀。

    寧淵王祁夢歿於平亂,有功,追封親王,以親王之禮葬之。

    但鑑於她膝下無子無女……這親王追封了個寂寞。

    皇上下旨收回祁城封地,改郡縣制,寧淵王絕於祁夢這一代。

    一時舉國議論,其中罵白景的最多。有目擊者說祁城暴亂只是一群人打架鬥毆,不過是寧淵王當年罵了國師一句,國師故意找藉口剷除異己罷了。

    有大膽的百姓破口大罵:「這種小肚雞腸心狠手辣殘害忠良的奸臣,龜孫子,狗東西,自有天收,不得好死!」

    又兩年,流言平息,再無人記得寧淵王是誰,再無人提起當年的「祁城暴亂」,國師依舊是皇上身邊最紅的權臣。

    但許是那百姓自帶烏鴉嘴功能,兩年後,紅極一時的國師,竟然真被天收了,死於國師府一場大火,屍骨無存。

    尾聲

    一個月後,祁城,白宅。

    一姑娘腳踩在凳子上,吆喝著一班人在院子裡搖骰子。

    「快壓快壓,買定離手。那誰,你到底壓大還是壓小,不帶往中間線壓的?」姑娘一手撐在骰盅上,一手指著其中一人喝道。

    正此時,院門口傳來一聲驚叫:「小姐小姐,姑爺回來了。」

    姑娘頭也不回:「不可能,白……」

    姑娘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一隻手覆上了她壓在骰盅上的那隻手,那隻手食指上有顆淡褐色的痣。

    姑娘:「……臥槽,真回來了!」

    須臾,一院子的賭徒散了個乾淨。

    「玩兒的可還記得我是誰?王爺。」手的主人正是屍骨無存的白景,白景說這話時,顯然在磨牙。

    王爺……呸,王爺已經死於兩年多前了,祁夢硬著頭皮抬頭看白景,心虛地訕笑了一聲:「夫君這不是說笑嗎?我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夫君啊。」

    「呵……我可記得,當年有人說,要與我兩清。」

    祁夢:「……」

    祁夢覺得自己很冤枉,白景要演戲,又不找她提前排練。

    她怎麼知道,他也是重生歸來的。

    她怎麼知道他說的送她上路,是送她回祁城,離開京都。

    她怎麼知道那夥黑衣人是白景的人,她怎麼知道那刀是假的,那些血也是假的。最特麼絕的是,那假刀上還淬了蒙汗藥,戳人一下就倒。

    白景怒了:「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言必行行必果,我答應過這輩子護你一世長安,便是要護你一世長安的。這你不知道,我忍了。可你是痛覺神經被摘除了嗎?別人拿刀砍你痛不痛你不知道?!」

    祁夢:「……」老孃當時顧著傷心去了!

    祁夢上前一把摟住了白景的脖子,直接親了上去。

    真的,解釋什麼的,還不如推倒!

    ……

    某日,問了白景一個女人都會問的問題,「你到底是怎麼喜歡上我的?」

    白景的記憶便飄的很遠,遠到上輩子。

    那時他剛坐上國師之位。眾所周知,國師這個職位,官方認證神棍罷了,皇上若不迷信,閒的頭上長草。

    巧了,前世的皇上真不迷信。所以,幾乎沒他什麼事兒。

    閒得慌的他,往下巴上貼個山羊鬍子,滿京都到處擺攤算命玩兒。

    那日,他的攤子擺在了寧淵王府附近,恰好祁夢路過,又恰好她路過時一陣妖風過境,將白景擺在攤子上客人用來測字的紙,吹的迎面糊在了她臉上。

    我滴個乖乖,糊了王爺一臉,那後果是能想的嗎?

    他忙求生欲爆棚地道歉,本以為會收穫寧淵王一頓鞭子或者一頓臭罵,畢竟這會兒他還偽裝著一個算命老頭呢,可不是王爺的同僚。就算是王爺的同僚,官級也夠不上王爺給他面子。

    結果,祁夢只是將紙從臉上撕下來,看了眼他,笑道:「國師大人來本王門口擺攤,還故意招來妖風糊本王一臉,莫不是來搭訕的?」

    白景:「……」

    便是那一笑,那一句俏皮的話,讓他沉淪了兩世。

    可明明是祁夢先開撩的,他上鉤了開始反撩後,祁夢卻八風不動,不接他的招。

    一句摯友,將他釘死在了朋友的位置上。

    一心只想搞事業。

    想起祁夢一心只想搞事業,無論他提醒她多少次,她都不聽,最終落個被砍頭的前世,白景就一肚子火。

    看了眼祁夢,沒好氣答:「問這個作甚,閒的?」

    祁夢:「……」不就好奇問一下,咋還生氣了呢?

    祁夢看了眼自己懷胎六月的肚子道:「門都不給出,可不是閒的!」頓了頓,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道:「果然是情深不瘦,我都胖成球了!」

    白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