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嗷嗷大俠 作品

第 1 節 王妃萬福(上)

    寺裡雖說沒有聲張,卻騰出了最好的地兒,然再好的地兒也不過爾爾,太后輾轉反側,無法安眠。

    時,剛入夜,太后在太子妃的攙扶之下在幽長小徑裡漫無目的得溜達。前腳說著太子近來表現不錯,聖上交代的賑災一事也安排得妥當。後腳,老太太一怔,太子妃一哽,瞧見不遠處的池子旁一男一女相擁纏綿。

    「阿彌陀佛,佛家聖地,怎麼…」

    話還沒說完,太后眼睛一覷,臉色驟然煞白,佈滿皺紋的手劇烈顫抖。

    「你…你們!」

    太后又瞧見了啥?我很好奇,定睛一看。

    竟是太子與桓王妃倆人臉色慘白,間隔不遠,各自顫抖著,嚇得噗通跪在了地上。

    再瞧太子妃,面如醬色,仿若已經半截兒埋進了土裡。

    「孽障!!!」

    太后的柱杖使勁兒磕著地面,在這幽深夜色之中一下一下直懟到人的心門上,我的心都跟著顫了起來。

    彼時,我與顧容躲在假山後面,悄悄探出頭來,就像兩個賊。

    「這…這…這這這…」

    我說話都打起結兒來,這這這個不停。

    我這邊合不攏嘴,側頭一看,顧容卻一臉淡定,從容得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我愕然不已:「你不會早知道了吧?」

    顧容挑了挑眉:「我這麼聰明,什麼能逃過我的法眼?」

    「那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十分好奇。

    顧容笑了:「記得太后壽辰麼?你回來之後跟我說你撞見桓王妃的時候,她神色很是慌張。」

    我點了點頭:「是啊,是我說的。」

    顧容繼續道:「當時見你許久未歸,我想著你別走丟了,便去尋你。後來我在挽華宮的後花園看見了太子,他一臉慍色…一直…」

    「等等…」我忍不住打斷顧容:「你是說…我路過的那個花園?是挽華宮?」

    顧容點了點頭。

    「怪不得…一路沒見到人。」我恍然大悟。

    挽華宮是先皇妃秦挽華的故所,原名蘭月宮,在皇妃病逝後,先皇追思,更名挽華宮。有傳聞稱,皇妃鬼魂總在夜深之時坐在花園鞦韆上,低聲哼唱與先皇的定情之曲。所以這挽華宮成了鬼宮,除非必要的打掃,白日裡連婢女都不會過去。

    「太子去那兒做什麼…」我喃喃自語。

    顧容看著我,嘴角上揚。

    我一拍腦袋:「桓王妃!那時候他就是去見桓王妃!而且倆人鬧彆扭了!所以她才拿我撒氣!」

    顧容輕輕彈了我一個腦瓜崩兒:「還不算太傻。」

    我翹腳望過去,鬧劇已經散場。恐怕太子與桓王妃此刻已經被提進了某個小黑屋兒。就是不知道,龍頭鍘和豬籠是否準備好了。

    我吧嗒著嘴,搖了搖頭:「我瞧著太子是要廢啊。」

    顧容「嗯」了一聲兒:「太子不廢,我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我猛得抬頭:「你說什麼?」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明白了。

    「你是故意讓太后他們過來的?根本就沒有什麼祈福和還願是不是?」

    顧容露出一副瞭然於胸的驕傲神色:「不然你以為我願意陪倆女人去寺院祈福麼?這幾日,我早就查到太子每次都是趁太子妃不在,與桓王妃在這靈玉寺幽會。這次,太子妃去萬安寺祈福,桓王又尚未抵京,豈不是偷雞摸狗的絕佳時機?」

    「該不會連太后睡不安穩要出來閒逛這事兒,你都是計劃好了的吧?」

    看著顧容眼神,我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然我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不對啊顧容,你為啥這麼著急讓太子倒臺啊?!」

    顧容眼睛始終盯著假山外,口中念著:

    「你懂什麼…太子不倒臺,李枕怎麼當太子?」

    「啥??!」

    顧容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喊什麼喊,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

    我扒開了他的手,壓著嗓子問:

    「你想讓李枕當太…不對…當皇帝?!」

    顧容哼了一聲兒:「你傻啊,李枕不當皇帝,我還有翻身之日麼?」

    翻身???難不成顧容這小子狼子野心,想當皇后???真是敢想敢做,不愧景安侯府出來的。

    見我呆頭呆腦,顧容繼續解釋道:

    「即便不是太子,聖上的那幾個兒子,無論誰登上皇位,我都得裝一輩子女人。只有李枕不一樣!他做了皇帝,我才能恢復身份。」

    我一怔,狐疑得盯著顧容:「你真是這麼想的?」

    顧容真摯得點了點頭。

    我十分不解,看著顧容,真切問道:

    「可若你恢復男兒身,就不能和李枕在一起了啊。」

    顧容一愣:「為什麼?」

    害,我們顧容,真是個天真的小公子。直白著說恐傷了他的心,於是我只能慢慢地婉轉地解釋說:

    「雖說我個人那是思想非常開放的,你倆的事兒我絕對雙手雙腳贊成。只是旁的人,壞人,不會像我這麼…這麼好。對。」

    顧容蹙眉盯著我:「我倆什麼事兒?」

    我正要開口,忽聞腳步聲。顧容眼中一抹寒光閃過,一把將我拉進了假山後。

    彼時,我的頭微微低垂,緊貼在顧容的胸膛上,近到可以聽到他的心跳。我輕輕抬起頭,看著顧容的喉結微微滾動。

    害!這麼好看的喉結整日不是被領巾遮著就是被衣領擋著,簡直是可惜。我咂了咂嘴,搖了搖頭。

    「別動!」

    顧容忽然按住我的頭,眼神凌厲得打量著外面。

    其實腳步聲已經消失很久了,然顧容警惕不減,手掌捂著我的頭。那眼中透著鋒芒,可我總覺得他的嘴角在微微上揚?

    心臟咚咚…

    片刻心動。

    然來不及感受這份心動,我的脖子一僵,拍了拍他的手腕:

    「顧…顧容…脖子…脖子抽筋兒了…」

    【12】

    太子果然倒臺了。

    這事兒說來是有前因的,太后本就不大喜歡太子她生母,故皇后趙氏。聽聞是因為早年家族之間的奇怪恩怨。因而出了這事兒,太后便著人大力去查太子平日行徑,竟意外牽扯出他貪汙賑災銀兩之事。太后氣得三次暈厥,是極力要廢了太子才肯罷休。皇上向來孝順,再加上一時氣憤,當即在太后病榻前下旨廢了太子。只是可憐了太子妃,一夜之間就要搬出東宮了。

    雖說太子被廢,可聖上並未再立。如今東宮無主,太子位空懸。各路勢力又開始蠢蠢欲動,包括剛廢了王妃的桓王李源。

    李源作為顧容推動李枕登上帝位的最大絆腳石,自然而然又被顧容盯上了。

    顧容腦子十分好使。我總覺得他這些年扮女人也並非全然沒有好處。他對八卦的敏銳程度我一個真女人都望塵莫及。

    彼時,顧容抓住了桓王廝混青樓,戀上妓女溫蓮兒的小辮子。反手就是一個舉報,害得桓王被聖上責罵,一時之間收了他手中好些權力。一來二去,臭名在外,原本欲嫁嫡女過去做繼妃的徐國公也反了悔。

    桓王那邊兒消停了一陣子,顧容又開始琢磨起別的皇子,近日來總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忽然一日,他問李枕道:

    「靜王…與太子…關係很要好麼?」

    李枕搖頭:「不是很親近,他二人的往來還不如端王與太子多。」

    顧容「咦?」了一聲兒:「可我的探子回報,近日靜王總夜赴太子處,有些鬼祟啊。」

    李枕眨了眨眼,悄咪咪瞄了我一眼:

    啪得一聲兒,是我一掌拍在桌子上。

    彼時我怒目圓睜,伸出倔強的手指:

    「顧西楓,我警告你,別動靜王!!!」

    【13】

    彼時,因我一陣怒吼,顧容是十分不樂意。他說我重色輕友,見色忘夫。他說十五歲那年靜王驚鴻一瞥竟不如我與李枕十幾年情誼。說得似是十分替李枕不值,唉聲嘆氣,恨得我牙床癢癢。

    但好歹他最終還是暫時擱置了收拾靜王一事,專心又去處理端王去了。

    因各路勢力紛紛出了么蛾子,忽然顯得李枕一股清流。且顧容在外與那些個貴族女眷們關係搞得是相當不錯,人人道雲王李枕娶了位好王妃,連著側妃沈氏都跟著沾了福氣。

    說這沾了福氣,是因顧容與那幫女眷們打好交道後便開始帶著我出入各種場合。漸漸的,京都城的夫人貴女們也知道了我這號兒人物。不少誇我溫柔嫻靜,弄得我也是老臉一紅。

    這日,端王生辰。端王妃在府上設宴款待諸位兄弟及家中女眷。雲王府亦在受邀之列。

    時,端王府中,諸位王爺見到李枕都熱情寒暄,康王剛受過聖上責罰,然卻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一見到李枕,勾肩搭背敘起舊來。

    李枕淡淡笑著,可臉色卻不大好看。

    在不遠處看著,我連嘖了兩聲兒,低聲兒對顧容道:「自小時候這些個皇子也沒見與李枕熟絡過,今兒倒是真像親兄弟了。」

    顧容十分驕傲地瞧著李枕,就像是看自己家的孩子:「今時不比往日了。聖上青眼有加的人,我們枕枕可是出息了。」

    「誒…」我挑了挑眉:「這可說不好。興許比之前更要謹慎。」

    「為什麼?說來聽聽。」

    顧容看著我,眼中含笑,像是在看什麼稀奇物種。

    我四下看了一圈兒,確認無人,方沉聲說道:

    「以往太子在位之時,各位小動作是有,可大動作沒有。你當是為什麼?不過是因為沒有希望。可如今呢?太子位空懸,大家都覺得可以爭一爭。換句話說,若李枕已經做了太子,那多半如你所說,皆忙著巴結,不在話下。可他如今不是,便是離那個位置有多近,他的那些兄弟及他們背後的勢力,都不會善罷甘休。」

    「嗯…」顧容點了點頭:「簪簪,你放心。有我在,誰都害不了你的夫君。斷不會讓你做小寡婦的。」

    我瞪起眼:「什麼我的夫君?我與李枕,乃純純兄弟情,你怎麼能這麼膚淺啊。」

    顧容一笑:「哦?你當真不喜歡李枕?那你為何嫁過來?」

    我氣極,照著顧容後腰使勁兒擰了一圈兒,咬牙切齒:

    「我到底是咋嫁過來的,你不清楚?!」

    顧容嘴上喊著饒命,卻笑得更加開心了,簡直是一臉奸笑。

    「兩位姐姐,什麼事兒笑得這樣開心?」

    這嬌細聲音聽著有些陌生。我回過頭,竟是端王妃笑吟吟看著我倆。旁邊還站著一個濃眉大眼的豔麗少女。

    「沒什麼,方才講了個笑話。」

    顧容這色胚子眼珠子盯著那少女,問道:「這位是…?」

    端王妃眼睛一彎,介紹說:

    「這位是靜王剛過門的側妃,也是我的庶妹。」

    哦豁,已經是靜王側妃了。那便不能再稱是少女了。所以,那位明麗的婦女,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還怪好看的。

    呸!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昔日靜王明明說過,喜歡笑不露齒的美人兒。原是單單為了躲我!!!

    【14】

    最近顧容過於囂張,終於惹了麻煩。

    李枕在小衚衕兒裡遇刺,受了重傷。雖說不到一命嗚呼的程度,然臥倒在榻,一張小臉兒虛弱慘白。

    好死不死,這時候來了聖旨,要李枕率兵出征婆若城平寇。聖上自是不知李枕遇刺的事兒,原本李枕與聖上關係就不親厚,平日裡也犯不著事事都去自己爹那兒稟報。但壞就壞在此前不說,偏等來了聖旨再說,難免讓人懷疑是故意的。

    我們仨開了個內部會議,一致認為,時間如此湊巧,境況如此尷尬,此事必然也是刺殺之人在搗鬼。他們是想逼著李枕違背聖意,得了猜忌,不再翻身。如今李枕氣焰正盛,盼著他死的人不少,只是不知是哪方勢力率先動了手。

    不論是誰,不論他的目的是什麼。此番平寇已是勢在必行。可李枕病怏怏,走路都費勁,更別說五日後出征荊州。

    說起那荊州婆若城,向來是匪寇橫行。但往往三兩結派,與其他人互看不上眼,因而原本也都難成氣候。可半月前,有位老哥橫空出世,竟將各路人馬拉攏到了一起,成了一個什麼救世幫,說是鋤強扶弱,然還是一群響馬。不過,是從以前不足為懼的低級響馬,變成了如今有組織有紀律難應付的高級響馬。此番平寇,實在是時間緊任務重。

    「兄弟啊,要不我休了顧容吧。」

    彼時,李枕生無可戀,長嘆了口氣。

    顧容惹了事兒,自是十分有眼力價兒,一臉討好給李枕按起摩來。捶捶腿捏捏腰,嘴裡還不停講著笑話。

    李枕卻煩躁不已,對我艱難揮了揮手:

    「麻煩帶他滾出我的視線。」

    顧容聽了,一拳頭打在棉花被上,作嚴肅狀:

    「夫君,我想過了。此事因我而起,便由我結束。」

    李枕十分虛弱,眼珠兒微動:「你想怎麼結束?」

    顧容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穩穩道:

    「你,帶我一起去荊州,我來替你上戰場!」

    【15】

    彼時聽見顧容要替他上戰場,李枕差一點把最後一口氣兒給氣沒了。

    然顧容卻胸有成竹似得:「你我身形相似,屆時戰場之上帶上面具,誰能看出誰是誰?

    見李枕依舊不語。顧容急道:「我在外縱使再怎麼當成女兒養,家中的功夫也沒含糊過。再怎麼說,我也是景安侯府出來的,你還怕我毀了你的名聲?」

    聽罷,我輕輕斜眼一瞥,抄起我的鞋,舉在半空:

    「再給你一次機會,重新說。」

    顧容一憋屈,哭唧唧道:「枕枕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捅婁子的。」

    我滿意得又穿上了鞋。側頭看過去,好傢伙,李枕的模樣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竟比哭還難看。

    好一會兒,只聽他嘆了口氣,肅色道:「顧容,打仗不是開玩笑。這不僅關係到你的命,也關係到國家與百姓的安寧。」

    「我知道。」顧容點了點頭:「可事到如今,你還有別的選擇麼?」

    說罷,顧容看了我一眼:「不若,你讓她替你去?」

    我雖想一腳丫子踹翻顧容,然也知道注意場合。我這身手,揍揍我那倆半吊子哥哥還成,真去打仗,怕是活不過第二天。可顧容不一樣,他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於是我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並暗中記下了這筆賬,然後轉頭對李枕道:

    「雖說不太靠譜,但有機會好過沒機會。我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彼時,李枕頻頻搖頭,顧容一直在耳邊碎碎念著,毛遂自薦之餘,不忘王婆賣瓜。

    李枕猶豫再三,最後只得屈服,答應先帶顧容去荊州,上戰場的事稍後再說。

    顧容聽後興奮不已,一溜煙兒跑出去張羅出征用品去了。

    也不知道,他是去打仗,還是去出遊…

    屋內,我給李枕上了藥,見他依舊愁容滿面。便試圖開解道:

    「你認識顧容多少年了?他從不打沒把握的仗。你就放心吧。」

    李枕看著我,眼底透出淡淡悲色:

    「就是因為我們認識太多年了。我知道他在想什麼。景安侯府的男兒郎從未上過戰場,於他而言,是遺憾,也是恥辱。可是阿簪,你們有沒有想過,此去兇險,誰能有把握全勝而歸?若能凱旋,便當是一次歷練也好,若不能,縱馬革裹屍,他顧容也不會有任何名分。我們能做的,最多不過偷偷帶著他的屍骨回京,交給景安侯府罷了。」

    李枕說的這些,一字字一句句,殷切深沉。我知他心情矛盾。若顧容不去,此事無解,若顧容去,出了什麼差池,恐怕他要一輩子活在愧疚與自責之中。但我相信顧容,若非有了十全的打算,他不會貿然行事。

    「害…」我沉了一口氣,緩緩說道:「顧容的選擇總有他自己所堅持的道理,既然替你去戰場是他的選擇,就讓他去做吧。至於百姓,相信我,他一定會守護住的。」

    我不記得那一日,李枕嘆了多少次氣。後來的許多年以後,再提起這件事,他說,他從未那樣害怕失去顧容。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濃濃的兄弟情???

    【16】

    天下人皆以為雲王與王妃感情甚篤。便是出征平寇,雲王都要帶著王妃隨行。只有我知道箇中貓膩。

    他們出征的那一天,我儘可能掩飾自己的慌張與心虛,十分恭敬得體得與他倆道了別。

    回到王府後,我這心忽然就空落落的。因為內院兒沒有侍從,偌大的雲王府彷彿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端王妃便送來請帖,說是小世子週歲,邀過府相聚。

    害,我真的不想去。因為那明麗的靜王側妃恐怕也要去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我以前喜歡靜王的事兒,這一見面還怪尷尬。

    但若是不去,顯得我雲王府端著架子,委實難看。想了想在荊州受苦的顧容和李枕,我覺得自己簡直有點兒太不知好歹。於是,我終於還是硬著頭皮同意了。

    雖說是宴席,人卻也不太多。最近混得太差的康王和明王及各自的女眷都不在受邀之列。還未開席時,端王兄弟幾個在前廳飲茶敘舊,女人們在屋子裡討論剛從宣州進來京城的上等布料,一個個眼珠子放著光。

    說著說著,端王妃便喚來了府上的嬤嬤,吩咐著先跟蝶馨坊定幾批好布,到時候給各王妃都做兩件。末了,又囑咐再多定一匹,給小世子也做一件。

    平王妃十分誇張,咧著一張大嘴狂呼:

    「妹妹真是好福氣,小世子又乖又聽話。端王又對妹妹一心一意,從未納過側妃。」

    哦吼,尷尬了。

    現場只有我與端王妃的妹子是側妃。但她這個側妃上面沒有正妃啊!所以全場最尷尬的人,當我沈孟簪莫屬。搞得我就像一個奪人所愛的…小三兒?

    「咳咳…」端王妃輕輕咳嗽了兩聲兒,隨後看向我,露出詭異的笑容:

    「其實我哪有沈姐姐福氣啊,聽聞雲王在婆若城十分威風,連勝了三場,更於馬上擊殺了那救世幫的副統領。對此,聖上很是高興呢。等雲王班師回朝,風光自是更甚從前。到時候,沈姐姐可別忘了我們。」

    又來了,赤裸裸的捧殺。恐怕是嫌我死得不夠早。

    既然她跟我裝糊塗,我也就只能傻下去唄。於是我憨憨一笑:「哪裡的話,到底是妹妹本事。把這端王府是打理得井井有條,端王在外才沒了後顧之憂。」

    此話一出,端王妃的小臉兒一下子就抽抽兒了。

    對不起,端王府如今不是井井有條,端王在外也不是沒有後顧之憂。你捧殺我,不影響我敲打你。

    嘻嘻好爽。

    說罷,我頓了頓,又十分乖巧得問道:「各位姐姐妹妹,我想出去見見陽光。端王妃,不知可否去府上花園逛一逛呢?」

    幾番下來,端王妃自是不樂意與我同行的。而我一個側妃,與我一逛花園,其他那幾個正妃又覺得有失身份。

    於是,幾分鐘後,是我一個人瀟灑得在鵝卵石小路上踮著腳撒歡兒。撒到一半,非常不巧,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我四處望了一眼,瞄準四角亭,急衝了過去。

    我手捂著頭,眼睛低垂,奮身衝上臺階。

    咚!

    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靜…靜王…」我一愣,旋即轉過身去,拔腿要跑。

    「我是鬼麼?」

    彼時,身後傳來靜王幽幽聲音。

    不是鬼,但比鬼更可怕。我簡直尷尬得想要羽化而登仙。自打十七歲那年我向他求婚不成,我倆就再沒見過了。

    「我喜歡笑不露齒的美人兒。」

    彼時,他就是用這麼一句話拒絕了我。

    現在即便背影對著他,我依然能回憶起昔日那尷尬的場面。真乃年少輕狂,臉不要錢。

    「雨停了再走吧。」靜王說。

    「啊…好…」我吭哧出了兩個字。

    雨淅淅瀝瀝,半死不活。急得我想要來回踱步。可是我不敢。我怕尷尬。

    亭子裡只有我與靜王,彼此沉默,彼此尷尬。而且我總覺得後背火辣辣的,怕不是靜王一直眼露兇光盯著我瞧。

    好在,老天爺還不想見我走向絕路。雨終於漸漸停了,我撓了撓後脖頸。想要走,卻又覺得雨一停,我就拔腳走,顯得過於急迫,真像心中有鬼似是。

    我正猶豫,一股淡淡檀香氣飄了過來。是靜王走過我的身邊。他側頭看了我一眼,神色淡漠,就像不認識我一樣又轉過身去。

    可走了三五步,又忽然回過身來,大跨步向我走了過來,聲音低沉:

    「放著正經的嫡妻不做,你就偏這麼想嫁進皇室麼?權位於你而言,就那麼重要?」

    我愣住了:「你說什麼?」

    只見靜王一雙眼睛直盯著我,眼角微微動了一下。忽而響起腳步聲,於是他只深深看了我一眼,便疾步走了。

    「好自為之。」他留下了這麼一句話。

    我這是被…被警告了??!

    【17】

    這幾日,我總夢見顧容。這心裡七上八下的,白日裡空落落,深夜裡瞎琢磨。

    其實,近來消息一直樂觀,婆若城那邊戰況良好,雲王…哦,確切來說,是顧容所向披靡,戰無不克。甚至有那麼一點點…虎。

    之所以說他虎,是因為如今不止荊州,整個京都城都在瘋傳,雲王李枕猶如戰神降世,完全超脫肉身一般,金剛鐵骨,於戰場之上仿若刀槍不入,勇猛無敵。戰場之上只要與他迎面碰上的,就別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