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玉 作品

第 21 節 花奴挽柔

    七年前他逃婚離家,棄她而去,令她淪為滿城笑柄,如今再度歸來,他成了書院前途無量的宋少傅,她卻變為了人人可欺的小花奴,天差地別的身份,截然不同的境遇,一切荒謬得像說書人寫的戲摺子。

    (一)

    宋舒白印象中的莫挽柔,應當還是多年前飛揚任性,天真嬌俏的模樣,就算變了,也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七年過去,他們再相見時,竟會在這一方花圃前,她舀著臭不可聞的糞水,埋頭默默地澆灌著花兒。

    從前那個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莫家大小姐,竟然會成為書院裡最低賤的一個花奴,命運簡直荒唐得令人不敢置信。

    宋舒白喉頭動了動,眼眶不覺有些泛紅,心潮起伏間,到底輕輕喚出了那一聲:「挽柔,你,你還好嗎?」

    正在澆花的女子手一顫,慢慢抬起頭,還是那張熟悉的面容,卻不復年少時的飛揚嬌俏,眉目間反倒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的卑微。

    宋舒白的心又是一痛。

    女子眨了眨眼,似乎疑心自己看錯了,好半天才張了張嘴,聲音卻沒多大變化,依然似玉佩相擊般清脆,只是略有些滄桑。

    「宋舒白,你……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他們隔著一片花圃,隔著臭不可聞的糞水,在長空下四目相對,恍如隔世。

    七年前他逃婚離家,棄她而去,令她淪為滿城笑柄,如今再度歸來,他成了書院前途無量的宋少傅,她卻變為了人人可欺的小花奴,天差地別的身份,截然不同的境遇,一切荒謬得像說書人寫的戲摺子。

    所謂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七年前的紹安城裡,莫家還是城中首富,莫挽柔的母親因為天生體弱,只生了她一個孩子,家中除卻領養的一個男童外,莫挽柔是府上唯一的大小姐,過著眾星捧月,萬般寵愛於一身的日子。

    那個領養來的弟弟取名叫莫君庭,與莫挽柔雖非親生姐弟,卻感情甚篤,乖巧聰慧的弟弟,從小到大,對姐姐都好到無微不至。

    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莫挽柔養成了不諳世事,天真善良卻又有些任性飛揚的性格。

    這種性格,在她所念的麒麟書院中是不討喜的。

    因為她總是做些格外討人嫌,惹人厭,可笑至極而不自知的事情。

    鄰桌的芸娘出身貧寒,一支毛筆用了又用,尾端全都開叉爛掉了,卻沒有銀錢換新的,莫挽柔瞧見了,竟然當著班上眾人的面,驚聲呼道:

    「芸娘,你這支毛筆怎麼爛成這個樣子了?這也能寫嗎?不成不成,我給你用我的吧,反正我有好多支,都用不完的,全是吉祥齋的上等狼毫,給你給你,快拿著……」

    天地良心,莫挽柔說這話時當真是出於一片好心,沒有絲毫嘲諷挖苦的意思,但她這個人缺心眼兒,根本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有多麼難聽傷人。

    那芸娘雖然家境貧寒,卻靠自己的努力考入麒麟書院,心氣頗高,她聽著莫挽柔的話眼眶立時便紅了一圈,狠狠摔掉了莫挽柔塞過來的毛筆。

    「夠了,莫挽柔,你不要欺人太甚,不就是家裡有些錢嗎?用得著這麼羞辱人嗎?」

    眾目睽睽下,莫挽柔納悶了,滿臉無辜:「我,我沒有羞辱你啊,我只是看你毛筆壞了而已……」

    不識民間疾苦的大小姐,單純地以為鄰桌的芸娘是不喜歡她送的毛筆,第二天來書院時,直接就帶了幾個金元寶,眉開眼笑地堆在芸娘桌上,讓她去買自己喜歡的毛筆。

    這一下,不僅是芸娘氣紅了眼,書院裡的其他人也嘖嘖議論,對著莫挽柔翻盡了白眼。

    偏偏這種蠢事兒莫挽柔還幹了不少件,久而久之,書院中人人都開始疏遠她,譏諷她是大小姐脾氣,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總是仗著家中錢財,羞辱同窗,欺人太甚。

    莫挽柔聽到這些流言蜚語時簡直哭笑不得,自己明明一片好心,做的都是好事情,怎麼在別人嘴裡就成了欺壓羞辱呢?

    那時宋舒白也在麒麟書院裡唸書,還跟莫挽柔在同一個班,他眼瞧著這位首富千金做了一件又一件的蠢事,終於看不下去了,在一次授課完後,等在書院的花圃前,叫住了莫挽柔。

    「大小姐,你知道自己為何不討喜嗎?為何出錢出力,也沒有一個人領你的情嗎?」

    那是三月草長鶯飛的季節,晚風徐徐,花香撩人,夕陽映照著宋舒白俊秀的眉目,他目視著滿臉天真懵懂的少女,搖頭一嘆:

    「莫挽柔,你聽過一句話,叫作『何不食肉糜』嗎?」

    (二)

    宋家與莫家有些生意上的往來,也算得上世交了,宋舒白出言點撥莫挽柔,完全是出自一片好意,並沒有其他想法。

    可他卻低估了莫挽柔的缺心眼,自從那日黃昏之中,他教了她一番人情世故後,莫挽柔就纏上了他。

    是的,少女的愛意來得純碎而熱烈,以為宋舒白出手相助,是對她有意。

    本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一旦動了心思,

    就似一片銀河之水傾瀉而下,將宋舒白團團包圍,叫他幾乎要溺死。

    莫挽柔開始沒羞沒臊地纏著宋舒白,在書院裡成天囔著他的名字,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一會兒給他送這個,一會兒給他送那個,滿腔炙熱情意唯恐天下不知。

    與莫挽柔同桌的那位芸娘,本就愛慕著宋舒白,這樣一來,對莫挽柔的嫉恨自然更加深了。

    宋舒白也開始後悔自己一時多管閒事了,而更叫他頭疼的是,莫挽柔似乎對他的誤會頗深,不管他怎麼拒絕,她總以為他是靦腆矜持,羞於展露愛意,實際上將她好好放在心底,只是不敢表白而已。

    她一廂情願得讓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宋舒白無計可施,莫挽柔甚至還有一次攔下了他,對他鄭重其事地道:「不要緊的,你不敢開口,那我來便是,誰說一定要男子主動呢?倘若我們中間有一百步之距,那就由我來走九十九步,你只需最後邁開一步就行,好不好?」

    依然在那片花圃前,黃昏搖曳,宋舒白望著少女亮晶晶的一雙眼眸,一顆心驀然跳得很快。

    即便很不想承認,他也必須得說,有那麼一刻,他被她眼中的那片星光……打動過。

    但僅僅只是打動,還不足以讓他——娶她。

    是的,這又是一個很令人啼笑皆非的誤會,那一年十三王爺的小女兒,敏音郡主途經紹安城,在一次書院的盛宴上,看見了宋舒白撫琴吟詩的清雅風華,對他一見傾心,王府的人沒隔多久便上了宋家提親。

    宋舒白彼時正是最意氣風發的年紀,只想好好唸書,絲毫沒考慮過兒女之事,也對那敏音郡主全然沒有感覺,但郡主逼得急迫,王府又不是好得罪的,宋舒白情急之下,只能說自己已有心儀之人,早就許下了婚約。

    敏音郡主在城中一打聽,能跟宋舒白到談婚論嫁這一步的世家小姐,除了莫挽柔,還能有誰呢?

    事已至此,郡主只能黯然離去,宋莫兩家的婚約卻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當了真。

    宋舒白才想要去找莫挽柔解釋清楚時,莫挽柔就已經在一個深夜,悄悄翻牆進了宋舒白的院子,敲開他的房門,在他面前打開了一個金光閃閃的木匣子。

    「阿舒,你說這件嫁衣好看嗎?我家裡數百位繡娘不眠不休做了好幾夜,用了無數根金絲才趕出來的,你覺得配得上我們的大婚嗎?」

    宋舒白目瞪口呆,嚇得後退兩步,才想開口時,莫挽柔已經揚起唇角,在月下捧著嫁衣,樂得像個討著糖吃的孩童般。

    「阿舒,我當真沒想到,你竟這般勇敢,我才走了十步不到,你就把剩下的九十多步一口氣全走完了!」

    (三)

    後來的很多年裡,宋舒白每每想到那一夜捧著嫁衣,雙眼發亮的莫挽柔,心中就會湧起一股說不出的愧疚與歉意。

    他逃婚了,是的,那一年他騎虎難下,難以收場,正好皇城極為出名的一所書院在招收弟子,他便連夜逃婚,扔下了一心待嫁的莫挽柔,直奔皇城。

    此後一走,就是七年。

    七年裡發生了許多事,宋舒白在家中寄來的書信上了解得一清二楚,比如當年他逃婚而去後,莫挽柔淪為了全城的笑柄,再也沒有任何男子願意娶她,哪怕她是首富之女。

    不,連這個身份莫挽柔也失去了,因為沒幾年後,十三王爺就起兵造反了,莫家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跟王府暗中勾結,以滔天財力支持王府造反,浩浩蕩蕩的反軍卻到底敗了,莫家也跟著萬劫不復。

    上下一族滿門抄斬,所有財產盡歸國庫,莫老爺在窮途末路之際,靠著最後一點人脈,千辛萬苦保住了莫挽柔的性命,還有那個被領養的莫君庭,因為並非莫家骨肉,也僥倖活了下來。

    兩姐弟從此相依為命,莫君庭也爭氣,竟然考入了麒麟書院,但莫挽柔就沒那麼好命了,她到底是莫家的女兒,戴罪之身人人厭棄,只能做了麒麟書院的花奴,賺取一點微薄的工錢,養活自己和弟弟。

    宋舒白自從得知莫家天翻地覆的變故後,連續好長一段時間,都夢見了莫挽柔的身影。

    少女坐在一團霧中,無聲地哭泣著,無論他怎麼努力,始終都走不近她。

    宋舒白直到這時才猛然發現,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始終都沒有……忘記過她。

    他想了無數個深夜後,終於鬼使神差地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放棄了皇城中人人豔羨的大好仕途,在學業完成後,竟然選擇回到了紹安城,成為了麒麟書院的一名少傅。

    這其中有幾分是為了莫挽柔,只有宋舒白自己心裡清楚。

    但七年前那個月下翻牆,滿心歡喜來送嫁衣給宋舒白看的少女,似乎被人世間的苦難磨平,再也看不見了從前的身影了。

    一朝失去所有家人,自雲端跌到泥土裡的莫挽柔,在這世上開始活得小心翼翼,唯唯諾諾,她再也不說從前那些傻話,做從前那些傻事了,每天只是安安分分地澆花幹活,只想多賺一些工錢,好好地供弟弟莫君庭唸書。

    她的弟弟,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那樣聰慧,那樣懂事,是她活下去的全部希望,她只盼他將來考上功名後,就再也不用跟著她過苦日子了。

    可年少時得罪的人太多了,莫挽柔在書院裡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當年那位同桌的芸娘,竟然當上了書院裡的女傅,她們兩個的人生整個顛倒過來,芸娘怎麼可能不在這時狠狠踐踏莫挽柔,為當年連一支新毛筆都買不起的自己出一口氣呢?

    她三天兩頭地開始尋莫挽柔麻煩,莫挽柔儘量躲著她,卻總也有躲不過去的時候。

    而那一次,正巧就被剛進書院不久的宋舒白撞見了。

    芸娘硬說莫挽柔澆花時,不小心將幾滴糞水濺在了她鞋上,一定要莫挽柔當著書院一眾師生的面,跪在地上給她擦鞋,否則莫挽柔以後就別想再幹這份活兒了!

    團團包圍的人群裡,莫挽柔滿臉通紅,低著頭不住道歉,那芸娘卻不依不饒:「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到底擦不擦?」

    「我,我擦……」莫挽柔咬住唇,柔順的脖頸到底低了下來,她眸中閃爍的淚光,深深刺痛了人群中的宋舒白,他握了握拳,正準備替她出頭時,一道俊逸的身影卻如風趕來,一把推開了人群,惡狠狠的聲音響徹長空——

    「姐姐別下跪,分明是她欺人太甚,這書院大不了我不念了!」

    (四)

    那衝出來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與莫挽柔在這世上相依為命的弟弟,莫君庭。

    宋舒白曾經見過莫家這位領養的小公子,那時不過七八歲,比莫挽柔矮了一個頭,牽著他姐姐的手,面上看似乖巧聽話,望向他的眼神裡卻充滿了敵意。

    那時宋舒白便覺得,這位莫小公子,並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樣溫順無害。

    果然,多年未見,少年高了,眉目也完全長開了,護在莫挽柔面前,像一頭兇猛的小獸,一時間將那芸娘都嚇住了。

    「賤人,我忍了你許久,你若再敢在書院中刁難我姐姐,我便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拉你一起上路!」

    眾目睽睽下,要不是莫挽柔死死拖住了莫君庭,只怕滿腔怒意的少年已經上前對那芸娘動手了。

    一番鬧劇最終結束在了院首的調和下,院首是個惜才之人,莫君庭天資聰穎,有狀元之才,他絕不可能讓他退學的,即便是當著眾人的面口出狂言,他也只是罰莫君庭多抄了幾遍書院的誡律罷了。

    有了院首的庇佑,縱然那芸娘懷恨在心,也一時難尋機會再去為難莫挽柔了。

    莫挽柔算是過了一段清靜日子,卻沒想到,宋舒白會在這時找上了她。

    曾經年少時是她纏著宋舒白,現在倒像反過來了一般。

    臨近書院的會試,宋舒白提出要到莫挽柔家中替她弟弟補習策論,莫挽柔原本是拒絕的,但同在一個書院,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她有心想躲也躲不過去。

    既然如此,還不如大方接受,畢竟宋舒白的身份就是書院的老師,替學生補習功課也說得過去。

    莫家自從滿門抄斬後,莫挽柔帶著莫君庭住在一處很偏僻簡陋的小院中,宋舒白到來時正是黃昏,莫挽柔在院裡晾曬著衣服,莫君庭就在院門前冷冷地等待著他。

    少年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敵意,宋舒白與他擦肩而過時,只聽到滿帶戾氣的一句:「當年你棄我姐姐而去,令她淪為滿城笑柄,如今又為何要主動來招惹她?你以為莫家不在了,就可以再欺負她第二次嗎?」

    宋舒白一時手足無措,連忙想要解釋:「你誤會了,我,我並沒有……」

    少年卻冷笑著打斷了他,只頭也不回地拋出一句:「有我在,誰也別想欺負我姐姐。」

    他轉身踏入院中,夕陽映照著那道俊挺的身影,宋舒白眉心微皺,在風中隱隱覺察出了什麼。

    當夜,宋舒白在小屋中替莫君庭補習策論,莫挽柔便摸到了廚房裡,給他們兩人燉湯喝。

    月掛枝頭,夜風凜冽,莫挽柔正燒著柴火時,宋舒白的聲音卻忽然在她頭頂響起。

    「挽柔……對不起。」

    他給莫君庭佈置了一篇策論,趁著這功夫,自己悄悄來找了莫挽柔。多年未見,他實在有太多話想對她說,可惜書院裡人多口雜,他尋不到機會,直到今夜,那句遲來的「對不起」才終於能對她說出。

    灶臺前,莫挽柔嚇了一跳,手中的柴火「劈啪」一聲,眼看那火星子就要濺到她臉上,宋舒白眼疾手快,趕緊將她一拉。

    莫挽柔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了宋舒白的胸口,她面紅耳赤,想要推開他,卻被那雙手摟得更緊了。

    「挽柔,我,我當年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那樣,更沒想到你家中會……」

    太多的歉意,太多的愧疚,還有太多深埋在心底,在此後的經年累月中,才後知後覺的情意。

    宋舒白眼眶泛紅,一時語無倫次,莫挽柔卻低下了頭,只露出一截白皙纖細的脖頸,「沒,沒關係,當年的事都過去了,那婚約本來也就不作數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其實細究

    起來,你什麼都沒有做錯,你只是……不喜歡我罷了。」

    那聲音細細柔柔,卻聽得宋舒白心頭一酸,她再不是從前那個傻乎乎的莫家大小姐了,她會洗衣做飯,會幹活賺錢,不用他教也能懂得所有的人情世故了。

    她變得那樣多,卻更撩動他心絃,叫他憐惜不已,再難放手了。

    燈火搖曳下,莫挽柔露出的那截脖頸白皙細膩,看得宋舒白呼吸急促,正情不自禁低頭想要吻上去時,門口卻陡然傳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

    「湯都燒糊了,要敘舊也不急在這一時吧,宋少傅能放開我姐姐了嗎?」

    少年雙手抱肩,站在月下,俊逸的眉目中帶著一股冷冽之意,宋舒白對上那目光,幾乎在一瞬間有什麼就瞭然於心了。

    那是一種男人之間才能看懂的……情愫。

    (五)

    宋舒白彷彿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秘密,莫君庭對莫挽柔,絕不止於姐弟之情。

    他開始處處留心,越觀察越篤定自己的想法,而莫君庭也沒想在他面前遮掩,他挑釁的眼神再明顯不過,兩個男人心照不宣,卻唯獨莫挽柔渾然不知。

    宋舒白急了,像是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眼看著莫挽柔犯傻,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要點醒她的衝動。

    他又一次在花圃前找到了正在澆水的她,下定決心道:「挽柔,今晚亥時你能否去一趟城南的土地廟,我會在那裡等你,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一些很重要的話,你願意……來嗎?」

    莫挽柔沒有給宋舒白確切的答覆,書院裡人來人往,宋舒白不便久留,又強調了一遍時間地點後匆匆而去,根本沒有發現暗處一道陰鷙的目光。

    等到夜闌人靜時,宋舒白正準備赴約之際,一個人影卻攔在了他身前。

    「宋師兄難道真的想和那罪臣之女有什麼瓜葛嗎?」

    這攔路者不是別人,竟是跟宋舒白一起在書院裡教書的女傅芸娘,她白日裡偷聽到了宋舒白的邀約,只當宋舒白要在土地廟向莫挽柔表白心意,心中又妒又恨,當下也顧不上許多,攔在宋舒白麵前,即便是撕破臉皮,也一定要阻止他前去赴約!

    「莫家造反滿門被斬,那莫挽柔即便活下來也是戴罪之身,宋師兄可一定要想清楚了,畢竟事關你的錦繡前途,家族顏面,你定要三思而行,那卑賤的女人當真值得你這樣做嗎?」

    芸孃的話犀利無比,隱隱帶著幾分威脅的意味,卻又一針見血,宋舒白暗自惱怒,想說什麼卻只是動了動喉頭,終究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一刻……竟然真的猶豫了。

    有些事情的確非同小可,他不怕自己被牽連,只怕家族上下受他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