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熔漿

    “好了。”

    周自珩還賴著不願意抬頭,“再抱一會兒。”

    “你是小狗嗎?”

    “不是。”周自珩緊緊抱著他,抬起頭,自下而上的眼神滿是留戀,“親一下。”

    夏習清沒有動,周自珩又一次要求,他終於心軟,在周自珩的唇上印上一吻,“行了嗎?”

    “不行。”周自珩吻了上來,越吻越深,夏習清手握著剪子,在纏人的吻的間隙中威脅道,“你信不信我拿這個刺進來。”

    “不信。”周自珩吻著他的側頸,手去捉他那隻拿著剪刀的手,牽到自己的胸口,“你刺啊。”

    夏習清得到過太多人的心,他們每一個都向他許諾過漂亮的誓言,向他展示過自己情感的濃烈,這些在他看來都大同小異,老實說沒什麼情緒波動,因為他是很清楚的,倘若他們真的知曉自己是一個怎樣惡劣的人,沒有人會愛他。

    可週自珩的心完全不同,他的感情是藍色的岩漿,看起來像是沉靜的海洋,潮汐淹沒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早已被滾燙的岩漿吞沒,融化其中。

    丟掉手裡的剪刀,夏習清抱住周自珩的後腦勺深深吻住他。

    什麼時候自己也學會走一步看一步這樣消極懈怠的戰術了?

    他們之間的微妙平衡是一個泡沫,只要周自珩不戳破。

    夏習清偶爾也會陰暗地想,或許是自己太自戀了,沒準兒周自珩也只是玩玩而已,用他精湛的渾然天成的演技在模擬愛情。

    真是這樣也不錯。

    溼潤的舌尖交疊,夏天的風從舊窗欞的縫隙鑽進來,蓋住兩人的眉眼。這種溫情脈脈的吻極少發生在夏習清的身上,他總是用渴求的姿態侵佔著別人,卻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成為予取予求的那一個。

    難捨難分的時候,周自珩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打破了這種蜜糖一樣甜絲絲的糾纏。

    “這次是真的餓了吧。”夏習清笑著從他身上下來,瞟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鐘擺,“走,帶你去吃東西。”

    潮氣仍舊沒有蒸發,但暑熱隨著太陽的消失散去了大半,夜風吹在人身上溫溫的。周自珩和夏習清肩並著肩下了樓,之前一團亂的社區被萬家燈火照亮,本就算不上寬闊的馬路牙子被大大小小的攤位佔領,臨街賣衣服的,賣花鳥魚蟲的,奇奇怪怪各種小鋪子,密密麻麻擠在長長的一條街上,用帶著一串串小燈泡的繩子區分開彼此,也分享著彼此的光。

    “你沒逛過夜市吧。”夏習清伸手將周自珩的帽簷壓得低了些,周自珩順手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框,“沒有,北京現在連個小髒攤兒都沒了。”

    “也是。整治市容市貌嘛。”夏習清拉著他走到了人行道上,這裡不是夜市的主要行動區,不至於人貼人,他扯了一下自己的口罩,提醒周自珩,“小心你的手機,我以前有三個手機都是在夜市上被偷走的。”

    周自珩笑了一下,把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夏習清的身上。

    “你不怕被人拍到啊。”

    “拍唄。”周自珩摟得更緊,“明星逛夜市不是很接地氣嘛。”剛說完,夏習清就感覺搭在自己肩上的那隻手拿開,他一轉頭,看見周自珩身手迅速地扶住了一個差點栽倒的小推車,抓著小推車推杆的婆婆頭髮花白,連連跟他說著謝謝,“幸虧有你啊,不然我今天這一晚上都白搞了,都沒了啊。”

    周自珩聽不太懂,只能笑著幫她推到固定的攤位上,用普通話跟婆婆費勁地交流著,他的個子太高,只能一直弓著背,低頭湊在婆婆跟前。

    “您小心點兒,這個腳不大穩。”周自珩半蹲下去,從褲兜裡拿出一張紙巾疊了幾下,墊在那個低了一截的木腳上,“好了。”他抓著推車的木腳晃了晃,“這下就不會晃盪了。”他一抬頭,正巧和不遠處的夏習清目光相撞,朝他露出一個笑。

    夏習清覺得自己簡直熱出了幻覺。

    感覺周自珩的背後長出了一對兒發光的翅膀。

    這麼好的人,幹嘛要跟自己廝混。

    他也跟著走了過去,看了一眼推車上不鏽鋼的大保溫桶和上頭擺著的切好的水果,用武漢話對婆婆說,“婆婆,要一杯綠豆冰沙,還要一串荸薺。”

    拿了冰沙和荸薺串兒,夏習清離開了攤位繼續朝前走著,周自珩跟在後頭,“我也要吃。”

    “你去買啊。”

    “我要吃你手上的。”

    夏習清猛地轉身,周自珩一個沒剎住差點兒迎面撞個正著,連忙後退了一步,夏習清手裡的荸薺串上串了五個削得乾乾淨淨的荸薺,每一個都白白嫩嫩圓咕嚕嘟的,他把冰涼的綠豆冰沙塞到周自珩手上,“先別喝。”說著用手取下一個小荸薺就要遞到他手裡,“吃吧,你們那兒應該不會把這個當水果吃。”

    誰知周自珩直接低下頭,就著夏習清的手咬住了那個荸薺,一仰頭送入口中,嚼了兩下,脆嫩清香,汁水甘甜。

    “好吃!”那雙黑框眼鏡下的眼睛都亮了幾分,“我還要。”

    夏習清也跟著笑起來,奪走他手裡的綠豆沙毫不留情地轉過身,“自己去買。”

    “別啊,你再給我吃一個。這個好好吃啊。”

    “這就是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