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叢生

    儘管快到初夏,可夜裡的風還是有些涼。夏習清耷拉著眼皮慢吞吞走回房間,發現投影儀還是一直放著,只是沒有聲音。

    其實這個時候他更應該回家,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家。

    夏習清蹲在床邊,凝視著周自珩沉靜的睡臉,熒幕上閃著光的小臉蛋和現實中已經變得高大的男孩兒逐漸重合,每一個細節都很相似,卻又有所延伸,讓他不禁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周自珩睡到了床邊,無處可放的手垂了下來,夏習清先是試探著摸了摸指尖,見他沒有醒過來,便放心大膽地將他的手牽起。周自珩的手指很長,手掌寬大而乾燥,讓他不禁想到他在籃球賽的時候單手抓球的樣子,遊刃有餘。

    像是玩弄小狗的爪子一樣,夏習清抓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將他的手指收攏,然後又一根根攤開,最後把自己的手指嵌進去,莫名契合的十指相扣。

    如果他的存在只為了自己一個人。

    [那座藝術館是媽媽為了你建造的,你知道嗎?]

    回憶起母親在藝術館失心瘋發作的畫面,夏習清忽然感覺芒刺在背,他無力地鬆開周自珩的手。

    垂下頭的時候發現腳邊有一支中性筆,大概是周自珩拿來記筆記的。

    夏習清從不確信自己會真正得到某個人的愛,他們愛的大多是他的皮囊,也有一些自詡伯樂的人讚賞他的才華,或是憧憬他的家世。可剝去這些糖衣,裡面的自己苦澀得讓人卻步。

    自私自利,慣性撒謊,表裡不一,風流成癮。

    之前的他一直認為周自珩看不起自己純粹是眼瞎,那麼多人都追捧著他,圍繞著他,周自珩卻偏偏避之不及。

    可事到如今,無論他再怎麼自負,再怎麼嘴硬,都不得不承認,是自己配不上這麼好的周自珩。

    第二天的中午,周自珩是被蔣茵的奪命連環call叫醒的,他都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廣要拍,整個人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前看了自己出道時候的電視劇,做夢的時候一直夢到拍戲時候的事,夢見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姐姐,她摸著自己的頭,用紙巾給他折了一朵白色的玫瑰。

    等他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那個女孩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周自珩很著急,一直在那個公園跑著,想喊卻喊不出聲。

    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回頭,他看見了夏習清。

    手裡拿著一枝暗紅色的玫瑰,他朝著自己微笑。

    剛走近,那朵玫瑰就在一瞬間枯萎了。他的表情很悲傷,可是卻沒有眼淚。

    [你不喜歡我的,對吧。]

    冷汗涔涔,周自珩睜開了眼睛。床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連投影儀都被關掉。沉睡中的他沒辦法挽留,夏習清不在的事實,對他來說不算多大的打擊。

    他早有預料,他對一切極壞的可能都做好了預料。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周自珩坐在床邊,彎著腰手臂搭在膝蓋上,無力地垂著頭。

    “我沒喝酒,太累了睡得有點晚。”蔣茵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聽得周自珩出神,他換了隻手接電話,左手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又擱到膝蓋上。

    他忽然發現,無名指貼近掌心的那一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攤開掌心湊到眼前,他才終於看清。

    那是用黑色簽字筆畫的,一朵很小很小的玫瑰,靜靜地生長在無名指最底端的指節。

    不自覺笑了一聲,惹來電話那頭的疑惑。

    “沒什麼。”

    只是發現了一個令人幸福的小把戲。

    為了趕出檔期,進組前周自珩的工作排得很滿,需要履行的廣告合約太多,還有雜誌的邀約,他只能壓縮時間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才能專心進組。

    不像夏習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私底下又和昆城導演見了一面,夏習清最終還是決定出演這部電影。

    導演說的一句話讓他想起前幾天在周自珩家看他出道的作品。

    [現在的一切都充滿了不確定性,但是作品是永恆的,無論是哪種藝術形式,別的人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這兩天他忽然發現,就算最後他重蹈覆轍。至少有這麼一部作品可以永久地封存他們之間欲言又止的關係。那些曾經有過的曖昧和越界,在旁人眼裡都是藝術的昇華,可在他們心照不宣的眼裡,都是情愫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