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較量

    “我……”/“你為什麼要道歉?”

    兩個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尷尬地結束。

    “我就是想道歉,”周自珩將煎好的雞蛋放在一個盤子裡,“誤會你是我的錯,錯了就應該道歉,我以後不會沒證據就汙衊你了。”

    “證據?”夏習清忽然笑起來,“怎麼,你還想著會有捉姦在床的一天嗎?”

    周自珩一下子噎住,他的意思又一次被夏習清曲解,正想著合適的措辭來解釋,夏習清再一次開口,語氣冷淡,“你沒必要道歉,我就是你說的那種人,這一次是個意外,並不是常態。”

    夏習清是一個喜歡反覆斟酌言語的人,畢竟謊言和騙局都需要編織的時間。可這些話,他幾乎是脫口而出,在他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在他聽到周自珩的道歉之後。

    關心和抱歉是他不曾感受過的東西,讓他脆弱、失態、航線偏離,可週自珩偏偏充滿了這些東西,彷彿是掌握著他所有弱點的天敵。

    他轉過身子仔細地洗著自己的手指,“不要以為你很瞭解我,事實上,你所謂的‘汙衊’才是我的常態。”這樣一幕,讓周自珩不禁想到了電影裡殺人兇手在謀殺結束後的清理動作。

    夏習清的每一個字說的又輕又緩,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停止,流動的冰冷的水穿過他的指隙,“我喜歡追求別人,親眼見證一個人把自己的心掏給我的過程會給我極大的滿足感,但到手了我就會厭煩,會想方設法地離開,而且不想帶著那顆心走,很累贅。”抽開手,流動的水珠驟然停止,夏習清一張一張抽取這檯面上的廚房紙,擦拭著沾滿了水珠的手指,“所以你說的沒錯,我就是人渣。”

    將沾溼的紙揉成一團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裡,夏習清雙手撐著流理臺,歪過頭湊到周自珩的肩頭,這動作就像是親暱無比的戀人在完成一次臉頰上的親吻。

    那雙慵懶的眼睛盯著周自珩的側臉,如同夢囈一樣輕聲開口,“怕嗎?”

    周自珩不懂夏習清為什麼要直截了當地將一切都攤開,照他的性格,能騙多久騙多久才是上策,如同孔雀開屏一般將最紳士最溫柔的一面拿來吸引你,誘導你,讓你心甘情願墮入這騙局。

    老實說,不光周自珩不懂,夏習清自己都不明白。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很陌生,不冷靜,不偽裝,倒像是一時情急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裸露著一張血淋淋的面孔給對方。

    他遇到過的那麼多獵物之中,周自珩是最特殊的一個,他從一開始就直接看到了自己隱藏起來的所有劣根性,一切偽裝在他的面前都盡數失效,現在連“喜歡”這個謊言他也主動拆穿,明明白白將自己最腐壞最醜陋的部分展示在他的面前,像一個怪異的藝術品一樣任由欣賞和評判。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周自珩成了夏習清心裡最想得到的那一個獵物。

    迄今為止,最想一舉獵殺的目標。

    沒想到一直安安靜靜煮著東西的周自珩忽然側過臉來,目光隔著極近的距離直視夏習清那雙漂亮卻輕佻的眼睛,那張如同輪廓分明如天然雕塑的面孔沒什麼表情,難得的表裡如一的淡漠。

    “我怕什麼?”

    就像上次在密室裡那樣,周自珩的聲音如同百花大教堂的鐘聲,一聲一聲敲擊著他的心臟瓣膜。

    “怕你追求我,還是怕我自己把心掏給你?”

    這一瞬間,夏習清竟然感覺血液逆流上湧。

    “如果你給我的選擇只有這兩種,”周自珩嘴角微微勾起,“我都不怕。”

    夏習清揣摩著周自珩的弦外之音。都不怕。不怕前者,是不屑於自己的追求,不怕後者,是篤定自己一定不會心動。

    這一刻,夏習清感覺自己的驕傲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質疑和挑釁,幽暗心臟裡的某個地方突然亮起一叢火,燒得他血液發燙。

    他伸出手指,輕輕地蹭了一下週自珩的下巴,在對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笑著抬了抬眉,望向他的眼裡滿是露骨的曖昧。

    “你最好是。”

    ※※※※※※※※※※※※※※※※※※※※

    夏習清是迴避型依戀人格,依戀人格往往是由童年時的經歷造成的,迴避型是比較特殊的一類,常見的表現形式是恐懼親密,害怕與人產生並維持親密關係,時常保持出一種假性獨立的狀態,壓抑自己對於親密關係的需求和渴望。

    夏習清是比較特殊的一種迴避型依戀人格,也就是風流成癮的類型,這一類人非常主動地去尋找親密關係,但一旦建立起這種關係,他們很快就變得冷漠薄情,想盡辦法抽身。究其根本是並不相信有人會愛自己,所以不斷嘗試去尋找,但不斷地失敗,加深這種不自信,再去嘗試,陷入惡性循環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