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毒解得很及時,但是傷害在所難免,而且深入骨髓。

    陳銘生被安排在一間單人病房裡,楊昭推開門的時候,他正在休息。

    文磊在她身邊輕聲說:“他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時常陷入昏迷,你……”

    “我陪他一會。”楊昭說。

    文磊點點頭,反手關上了門。

    他靠在門上,渾身脫了力一樣。

    他還記得,那天搶救陳銘生時的場景。老徐像瘋了一樣,在醫院裡大喊大叫,連跑掉了一隻鞋都不知道。

    落 | 霞 | 小 | 說

    那是漆黑的夜,比什麼都黑。

    搶救室外有一排凳子,可誰都沒有坐,老徐使勁捶著病房外面的牆,捶得聲音像悶雷一樣。醫院的醫生護士出來,看見一排穿得髒兮兮的人,他們出言制止,老徐憋氣地蹲在了門口,他按著自己的臉,手都在抖。

    一起來醫院的有四個人,除了老徐和文磊,還有一個跟他們一起來的人,文磊沒有留在現場,他託了個藉口,去洗手間。

    他想起陳銘生的臉,想起他緊緊拉住他的手,那時他的神情已經有些渙散了,可他依舊跟他們說——

    “抓住他們。”

    文磊在洗手間哭成了一個傻子。

    純度這麼高的毒品,直接大劑量地注入,陳銘生生死未卜。

    而且,就算他被搶救了下來,如此強烈的中毒,也會給他的身體帶來不可磨滅的損傷。很多不能預料的後遺症很有可能會伴隨他一生。

    一生。

    文磊想著陳銘生,他最後想到的不是他的英勇事蹟,而是那一天,冬日的那一天,陳銘生和他在那間小標間裡,他就坐在他身邊抽菸,然後從他的手裡把電腦搶過去,把桌面的天氣系統打開,找到了楊昭的城市。

    而後,他看著那片小小的雪花,靜默不言。

    文磊把水龍頭的水調到最大,把自己嗚咽的聲音蓋住。

    楊昭來到陳銘生的病床邊。

    幾個月了?

    楊昭問自己,也在問他。

    她沒有馬上想到答案,但是不要緊,她有很長的時間,她可以坐下來,慢慢想。

    好像只有半年不到,四個月?五個月?

    可你為什麼變成這樣了。

    陳銘生的手露在外面,楊昭看了一會,她慢慢抬起胳膊,拉住了他的手。

    這隻手依舊很寬,很大,可是卻不再有力。

    陳銘生消瘦了許多。

    他的臉色很差,非常差。

    他的頭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臉上也帶著傷痕。

    他的頭髮稍稍長長了一些,遮在眉毛上面,眉頭微微皺著,嘴巴也有些乾裂。

    陳銘生的手忽然動了一下。

    楊昭緊張了起來,她以為他醒了。後來才知道,那只是他無意識地抽動。

    她很快發現,這樣的抽動很多次,楊昭不知道坐了多久,陳銘生的手抖了一下,楊昭抬起另一隻手,將他的手穩穩地包在裡面。

    可這一次,真的是他醒了。

    他睜開眼,沒有完全睜開,他像一隻疲憊的鳥,好像馬上就要再次閉上眼睛。

    可在他最後的一瞬,看見了楊昭。

    他的目光慢慢移向她。

    他一直、一直看著她。

    終於,他認出了她,也認出了這不是幻覺,也不是夢境,這是真實,是真實的她。

    陳銘生的嘴唇忽然顫抖了,他的手似乎想用力,可是卻沒能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