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寤寐第二十 5

    布衫老者又散散講了些別的,道:“都是舊事啦。名字雖然叫思詩軒,但思思年紀大了也被轉賣了,孟詩也死了,她兒子也收拾東西走了。一天半夜不知是誰炭火沒看好,整座樓都被燒了。原先這地方做過什麼說著不好聽,後來的幾家店都不許別人傳,現在也沒什麼人知道了。”

    魏無羨心道,那些店家哪有那麼大的能耐,堵住民間的傳言流傳?只怕是金光瑤費了大工夫。那場大火的起因,也多半不是什麼半夜炭火沒看好這麼簡單。想想金光瑤那位“好朋友”薛洋的行事風格,不難猜測。

    不過,猜測畢竟也只是猜測,沒有證據。他和藍忘機一樣,不喜歡隨便把自己的猜測當事實,然後唾棄一番。如果真是與金光瑤有故的舊地,那還不能對這間客棧的殘魂輕易出手,暫且留著,日後也許要從中求證一些東西。

    魏無羨打量了一下樓梯。雖明知早已不是當年孟瑤滾下來的樓梯,仍忍不住心想:“嫖|客踢他,金光善的手下踢他,聶明玦也踢他。金光瑤還真是到哪兒都被人一腳踢下去。”

    布衫老者一個人把他們都沒碰的幾盤菜吃完了,閒聊幾句,茶足飯飽地回家去了。快到戌時,老闆娘也應該給他們準備好酒食,該回去了。二人雙雙起身,那夥計瞪眼道:“你們去哪兒?不是要住宿嗎?我房間都掃好了,你們到底什麼意思?!”

    魏無羨回頭笑道:“我看你還是別在這兒幹了,捲鋪蓋走人吧。你繼續留在這家店,生意會越來越差的。”

    之所以衣行老闆和客棧老闆兩家所見到的殘魂幻象不同,與他們自身有關。聽轉述,那衣行老闆一家似乎膽小溫順,客棧老闆不知如何,但他請的夥計確是戾氣重、火氣大。活人的精氣神也會影響這些東西,有時你平和,它們便鬧一鬧玩一玩兒,嚇嚇人便算。可若是來人攻擊性很強,整個人都不友好,它們也會表現得很不友好。所以前一家是看到活春宮、聽到琴聲,這一家卻是滿地翻滾的焦屍。怨不得殘魂也會區別對待了。

    回了那間小客棧,老闆娘說飯菜已經送上去了,魏無羨笑著謝了,和藍忘機一併上樓,進房坐下繼續談方才不便在外說的事。

    魏無羨道:“其實我一直覺得奇怪,就我的印象而言,金光瑤並不是一個衝動嗜殺的人。他主要是狡猾,能下狠手,但不會貿然動手。能不得罪就儘量不得罪。為什麼這次急著在亂葬崗上做這麼大的動作?簡直是逼世家們與他為敵。他就沒想過萬一不成功怎麼辦?”

    藍忘機緩緩地道:“那封信。來的古怪,寫的高明。”

    魏無羨懂。來的古怪,是指它恰恰挑準了一個那麼好的時機送,雖然它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寫的高明,是指信中列舉的條條罪狀,有的有證據,有的卻沒有。可寫信人把沒有證據的罪狀緊挨著有證據的放在一起,看信的人連著看下來,會有一種每一條都證據確鑿的錯覺。再加上怒火高漲,情緒激動,自然一古腦照單全收,盡信不疑。魏無羨和藍忘機分析可疑之處,在旁人眼裡反而會變成一種找茬作對的行為。

    魏無羨對藍忘機道:“其實,倒不必太擔心你大哥。當時金光瑤什麼黑水都能往我身上潑,若是他真對澤蕪君做了什麼,推給我就行了,傳出來消息也不會只是重傷。我們只休息一晚,明天便繼續趕路去蘭陵探個究竟。喝完就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