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瓜黃 作品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這天晚上,c市悄無聲息地下了一場雨,雷聲隱隱。

    邵湛床上有股極淡的味道,像凌冽的薄荷,許盛睡覺之前給邵湛發了會兒消息,然後被這股味道擁著、這晚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一年前那場暴雨。

    許盛和許雅萍這麼多年來,只在畫畫這個事情上吵過架,就算是吵,事後許盛也會用自己的方式哄哄她,少年爭吵時有多狠、單膝跪地遞花過去的樣子就有多溫柔,他暗暗藏下渾身的刺,最後嘆口氣,屈從許雅萍的“期望”和“控制”。

    許雅萍其實不敢在許盛面前哭,她要強慣了,但是那束花出現在面前的一瞬間,所有壓力擊潰了理智:“謝謝,很漂亮,媽很喜歡。”

    沒有人生來就會為人父母、為人子女,觀念難免碰撞,也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迅速且合理的解決方法。

    許盛上高中之後填了住宿志願,許雅萍工作忙,加上臨江六中教育制度就是封閉式管理,也沒覺得不對,她不會縱容孩子:“住宿也好,你這個年紀是該獨立生活了,得學會自己安排規劃好自己的時間。”

    許盛打趣道:“我不在家,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

    許雅萍笑了:“說的什麼話,我是你媽還是你是我媽?”

    兩人聯繫變減少,其實也是為了減少摩擦。

    所以許雅萍一直覺得她和許盛的關係不算差,除了有些許盛成績上的問題,還有……畫畫上的問題。

    許盛這個夢做得很沒邏輯,時間線從那束花開始往回倒,最後停在窗外傾盆而下的雨,以及一聲從遙遠天際劈下來的雷。

    雷電閃爍,黑夜中破出一道亮入白晝的光,彷彿要將天空劈成兩半。

    那天他把所有和畫畫有關的東西都鎖進倉庫,鑰匙到底沒捨得扔,掛在黑繩上、藏在胸口,他躺在床上,睡前腦海裡劃過一個念頭:如果有選擇,他可以不當許盛嗎。

    邵湛也做了一個夢。

    可能是太久沒有叫過“媽”這個稱呼,他夢見了他媽媽走的那一天。

    然後又夢到警車,夢到淅淅瀝瀝的雨。

    緊接著,他好像聽到一句話,那句話模糊不清,唯一可以分辨出——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如果有選擇,他可以不當邵湛嗎。

    這只是瞬息之間的念頭,那念頭很快又轉化成另一個問題:不當邵湛的話,他又能變成誰?又想變成什麼樣?

    就像幾乎每個人都會去想象一個無意義的念頭:世界上會有另一個我嗎,如果有,他現在正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許盛第二天醒過來才發現昨晚下過雨,他抓抓頭髮,夢裡的內容已經記不太清,仔細回想好像確實聽到了雷聲。他透過窗,看到窗外溼漉漉的街景。

    -起了沒。

    -昨天晚上下雨了。

    許盛給邵湛發完消息,拎著傘下樓買早飯,距離最近的早餐店佈置簡單,市井氣息撲面而來。這個點正是用餐高峰期,哪怕外

    面多加了幾桌桌椅,也還是需要等位。

    許盛在邊上等著也不覺得無聊,就像畫速寫的時候需要觀察,他習慣用目光去捕捉場景,早餐店老闆是一對夫妻,約莫五十來歲,樣貌淳樸。

    等外面坐著吃飯的一桌人結賬離開,許盛才坐下點單:“兩個包子,一份豆腐腦,謝謝。”

    “八塊。”

    許盛付過錢之後,邵湛剛好回消息。

    s:起了。

    許盛問:我媽呢?

    s:說是週末加班,一大早就出去了,留了張紙條。

    許雅萍常加班,現在看也是一樁好事,怕的就是她一直待家裡和邵湛面對面,容易露餡。

    許盛:那就好,你要願意的話可以出去轉轉,附近有兩家展館還不錯。

    s回過來一張截圖,就是他和“自己??”

    聊天界面的截圖。

    許盛:?

    s:你昨天跑太快,沒來得及問。

    s:什麼時候改的備註。

    那三個字的備註是許盛自己改的,他當然記得,就是之前備註是給自己看,現在身份調換,備註對象本人對著這個備註難免有些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