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武林新木

    自祥符元年後,涼州城的夜禁便極為嚴苛,不過當徐鳳年走到城門口,已經有拂水社一批精銳諜子久候多時,大門緩緩開啟,王生可以清晰看到城洞中燈火下那一張張披甲士卒的臉龐,不論滄桑稚嫩,都洋溢著一股子讓她感到陌生的矛盾氣息,因崇敬而炙熱,因驍勇而冷冽。沒心沒肺的呂雲長沒有太多感觸,只是敏銳覺得這些甲士比起沿途各地遇上的那些輕騎戊卒,都要高大健壯一些,也更危險點,兩者對比,一個像是每天等著主人餵食的呱噪雞鴨,一個像是荒郊野嶺裡自己刨東西吃的野狗,不喜歡叫,卻真的能咬死人。對於這對福緣滔天的少年少女而言,北涼王這個離陽異姓王的頭銜,都太遙不可及了,遠不如身邊神仙師父的恬淡舉止那麼可以親近。不過呂雲長很快就有了最直觀的印象,當少年親眼看到清涼山王府門口的兩尊兩人高玉石獅子,震驚得無以復加,一溜煙小跑到一尊獅子下,伸手撫摸著沁涼的巨大獅爪,嘖嘖稱奇,嘮叨不休,一會兒說太他娘氣派了,武帝城裡就沒哪家哪戶有這樣的門面。一會兒揣測這要是偷了拿去賣那得能賣多少銀子啊。



    北涼王遠遊返家,王府上動靜卻不大,就一名中年管家出門來象徵性領個路進府,管家走在徐鳳年身後小聲言語著,王生和呂雲長兩個土包子瞪大眼睛,目不暇接,曲曲折折,柳暗花明,別有洞天,結果兩個孩子瞪了足足一炷香也沒見有停腳的跡象,這才勉強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兩人相視一笑,都瞧出了對方的侷促,兩個針尖對麥芒的孩子這才有了點默契,不再像先前趕路時候那般句句言語之中都瀰漫著戰火硝煙。呂雲長感覺自己就像走入了一處仙境,那些姐姐們個個都跟寺觀壁畫裡走出的神仙姐姐似的,穿戴貴氣逼人,氣質也讓沒讀過書的少年說不清道不明,隨便拎出一個,能把武帝城隔壁巷弄那個喜歡塗抹濃厚胭脂的小梅,耍出去十八條街都不止。



    呂雲長走在最後,還轉頭望著遠處一條過廊裡的年輕女子,身段婀娜,哪怕遠觀,也只覺得風流流淌得稀里嘩啦,讓人挪不開眼睛,她姍姍而行於一盞大白燈籠下,驀然回首,恰好與他對視,嫣然一笑,幾乎要把呂雲長的魂魄都給勾走了。呂雲長收回視線,晃了晃腦袋,訕訕一笑,心想這位姐姐真是俏殺了人



    略微走在前頭的王生,她的視野豁然開朗,駐足不前,哪怕被身後的呂雲長撞了一下,也沒有踏步,呂雲長側過身,一起心神搖曳。



    眼前就是那座名動天下的聽潮湖了。徐鳳年新收的兩個徒弟,兩個人在見到聽潮湖後有著截然不同的反應,心高志遠的呂雲長第一時間便抬頭望向了那座閣樓,聽潮湖上聽潮閣,閣內秘籍萬萬千,只得其一就可稱霸一方。呂雲長以前不太信,可當少年親眼見識過師父在武帝城外的馭器手腕後,對此深信不疑。而王生則是低頭望去,看著遠處被湖畔燈火照映得如同一面殷紅綢緞的平靜水面,她想知道那裡是不是真的有一尾十斤金的天池錦鯉。



    湖心有亭,亭子裡站著個孤伶伶怯生生的乾瘦牧童,不知為何,王生和呂雲長几乎同時一個視線抬高一個放低,看到了這個除了裝束古怪其它都相當不起眼的孩子,比他們還要小四五歲的模樣,三個孩子心有靈犀,兩兩對視。徐鳳年已經讓管家去忙自己的,看了眼亭子裡的孩子,笑道:“姓餘名地龍,是你們的大師兄。”



    呂雲長嘴角抽搐了一下,倚老賣老起來,“啥?這小娃兒就是我跟王木頭的師兄?地龍?這名字聽著倒是霸氣,不過看上去瘦不拉幾的,全身上下沒幾斤氣力,估摸著都背不起我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