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試牛刀

    小戰事,無甚氣數之說,也就談不上天時,但符籙山佔盡地利,毋庸置疑。二十幾名軍伍斥候丟入山中,想要捕獲有益戰局的戰機軍情,並且做到在第一時間成功傳遞回去,很難。符籙山不易察覺的烽燧有六座,由於軍旅校尉出身的魏晉奉行外鬆內緊,故而外山就只有一座,烽子原先只有八人,後來一口氣臨時增添了八人,一半據守,一半遊曳,後者輔有鳥鳴傳信,更為隱秘難查。



    一百八符籙山青壯匪寇,分為三支兵馬,三山主南報瑜領頭枝,八尺壯漢,使喚一對鎏金大錘,麾下人數最少,三十人,人人身手矯健,佩短刀負弓箭,真有些下馬遊弩手的氣候,他們呈現一個扇形向前迅猛推移,數位小心謹慎的官兵斥候很快就跟這些草寇急促接觸,因為不存在誰明誰暗,就是一場近乎貼身肉搏的短兵相接,斥候的刀術帶著北涼行伍鮮明的風格,簡練,實用,還有最重要的去拼命。



    那名武藝超出斥候一截的壯漢草寇顯然不適應這種拿命換命的打法,不過仗著技藝優勢,如山林猿猴,靈活輾轉騰挪,拉開了距離去打,伺機再攻,那名斥候始終近身不得,並未一味強攻,被符籙山匪寇找準機會一刀劃在肩頭後,硬是滾地咬牙短弩勁射,弩箭貼著那漢子面頰釘入一根樹木,這枚冷箭嚇得那漢子一身冷汗,一邊奔跑一邊從腰間布褂子捻出飛刀,向那個身負重傷的斥候丟出一連串熟稔至極的飛刀,肩頭被撕開一條寸餘傷口的斥候躲閃不及,胸膛和大腿都給釘入數柄飛刀,奄奄一息。



    漢子如山蛇前行,畫弧小心近身,不給斥候短弩建功的機會,在最後一根弩也被他凌空翻滾躲過後,站在斥候身後的漢子猙獰一笑,彎腰前奔,手起刀落,就嘩啦一下剁下斥候的腦袋,一腳踢翻那具無首屍體,漢子打了個響指,五十兩銀子到手,還有山主允諾殺人之後,可與山上幾名大宅子裡的水靈丫鬟歡愉一宿,漢子正要提刀離場,除了心口一震,頭顱也向前一蕩,撲倒在地,立斃當場,原來是兩根弩箭幾乎同時釘入了他的前胸心口和後腦勺,而聽聞動靜緊急趕來的一名草寇,才看到這魂飛魄散的一幕,正要尋找遮蔽處,就有兩弩激射而至,漢子憑藉本能躲過了其中一枝弩,仍是給另外一枝穿透脖子,頹然靠在樹幹,棄刀後,雙手捂住鮮血泉湧的脖子,一人在地一人在樹的兩名斥候打了個手勢,確定附近沒有魚上鉤後,雙雙繼續悄然潛行。



    這便是北涼斥候比那死人飛刀更為嫻熟的“三人成虎”,徐家軍一開始大多是泥腿子出身,別說兵書,三百千這類蒙學書籍都沒碰過,濫用成語,一直廣受詬病,不過只有春秋之中不計其數死在涼刀之下的亡魂,才能知道這些敵人在戰場上的狠辣凌厲。



    二十餘斥候在接觸符籙山第一撥草寇後,死了八人,利用配合輕鬆圍殺了九人,看似旗鼓相當地打了個平手,但如果去掉南報瑜依靠壓倒性蠻力親手宰掉的三名斥候,其實在江湖好手哪怕單兵戰力佔優的情況下,對上利用戰陣查漏補缺的軍伍老手,戰局的優劣,顯而易見。何況又有四名成功繞到了南報瑜那道扇形防線的身後,最終活著兩人回到了碧山縣尉白上闋那邊,順利跟胭脂郡鳧水都尉蘇震稟報了戰局,蘇震這次親自率領了將近一百甲士入山剿匪,手上斥候更是全部捎上了一半,聽到大致的傷亡數,這名披鮮亮鎧甲的實權都尉緊緊抿起嘴唇,眼神陰沉,揮手示意斥候已經可以繞開第一座戰場,深入符籙山腹地,直到遇上第二撥匪寇為止,蘇震所部是胭脂郡內步騎參半的尋常戊軍,在幽州境內排名中游,不過北涼白馬斥候出身的蘇震調教出來的斥候在幽州很有名頭,他也以此為榮,一些一同邊關退回境內的老袍澤總喜歡變著法兒跟他打賭,賭輸了也不要其它,就是厚顏無恥索要蘇震麾下的斥候,結果進山之後,一下子就死了將近半數,這名蘇都尉也沒有氣急敗壞要如何如何,只是摘下新到手的新式馬戰涼刀,舌頭輕輕舔了舔刀鋒,一臉嗜血。蘇震能夠當上白馬斥候,自然算是老資歷的騎卒,所以哪怕地方都尉本該有著按律佩步戰涼刀的規矩,也給上頭的校尉偷偷網開一面,當然,為此蘇震又給割肉孝敬了兩名斥候,蘇震望著前方,咧嘴一笑,那相識小十年了的校尉事後知曉那兩崽子是才當斥候沒半年的雛兒後,據說氣得揚言要讓他蘇震捲鋪蓋滾蛋,他孃的連老伍長也敢坑騙。蘇震身邊除了白上闋,還有非要來湊熱鬧的碧山縣縣令馮瓘,蘇震看他不順眼,絲毫不照顧他下馬後的一瘸一拐,入山後該以如何速度行進就是如何行進,這個文弱書生估計腳底板有好些水泡了,可蘇震關你死活,看在白縣尉的顏面上,這回軍功分你些無妨。兩名副尉各領一標披輕甲的步卒甲士,身先士卒,虎視眈眈,就等頭兒蘇震一聲令下。蘇震因為放心不下那青案郡胭脂郡只能算作散兵遊勇的四百巡捕,需要親自坐鎮,他對白上闋這名縣尉還有那知根知底的大族子弟宋愚,都還算信賴,只是這兩個年輕人本事是有,可惜聲望不足,不足以讓兩郡巡捕的那些老油條頭目心服口服,行軍打仗不是紙上談兵的兒戲,要是事後傳出去說他蘇震帶了五百號人,剿兩三百匪寇都還磕磕碰碰,他蘇震丟不起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