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九十之爭




    袁左宗眯起眼,冰冷道:“年輕時候聽一位世外高人說起過,劉松濤曾經數次行走江湖,交惡無數,在離天人之差一紙之隔時,這位魔教教主在逐鹿山閉關時,一名相貌平平的女子不知為何便被說成了是他的女人,流落江湖,下場慘烈,讓人悚然,總之不光是正道江湖人士,就是很多帝王卿相也分了一杯羹,女子最後被吊死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前仍是赤身,劉松濤不知為何知曉此事,強行破關而出,為女子背棺回逐鹿,這之後,便是一場誰都無法挽救的浩劫了,當時陸地神仙紛紛避其鋒芒,也非全都示弱於確實無敵天下的劉松濤,更多是不願出手。我們後人回頭再看,可見那場陰謀的幕後指使者,手筆之大,心機之重,僅是遜色於黃三甲顛覆春秋。”



    徐鳳年臉色陰沉,咬牙不語。



    袁左宗彎腰從火爐中捻起一塊火燙木炭,輕輕碾碎,淡然道:“跟我提及此事的隱士,說劉松濤死前曾笑言,料此生不得長生,為甚急急忙忙作幾般惡事。想前世俱已註定,何不幹乾淨淨做一個好人。雖然我猜多半是後人託辭,不過聽著真不是個滋味,本來這種話,都該是聖賢流傳千古的警世言語,卻假借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說出口,活該那一輩江湖上的陸地神仙都不得證道。我袁左宗若跟劉松濤同處一世,少不得替他多殺幾個。”



    徐鳳年冷笑道:“難怪師父曾說陰間閻王笑話陽間人人不像人。”



    袁左宗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這個在北涼清心寡慾甚至還要勝過小人屠陳芝豹的蓋世武將,望著指尖空蕩蕩的酒杯,自言自語道:“義父能夠走到今天,對誰都問心無愧了。袁左宗不過一介武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都不去想,這些年也在北涼境內見到許多骯髒的人和事,也是袖手旁觀,只想著義父走後,能有一個人站出來,只要站在涼莽邊境上,就能讓北莽百萬鐵騎不敢南下一步。”



    徐鳳年搖了搖頭,“我恐怕做不到。”



    袁左宗笑了,“此生不負北涼刀,就足夠。”



    徐鳳年突然說道:“不知怎麼回事,北莽回來以後,我經常做同樣一個夢,站在一個高處,看到百萬披甲死人朝我湧來,身後亦是有百萬陰冥雄兵。身邊樹有一杆大旗,寫得不是徐字,而是秦。”



    袁左宗無奈道:“戰陣廝殺還成,讓我解夢就算了。”



    徐鳳年也懶得庸人自擾,笑道:“袁二哥,咱們聊一聊北涼軍以後的整肅步驟?”



    袁左宗爽朗笑道:“那可得多要幾壺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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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鹿山上,天下新武評排在第九的斷矛王茂站在山巔,崖邊罡風凌冽,使勁拍打在這名男子臉頰上,身邊坐著一個貌不驚人的矮小男子,後者一直是這種脾性,能坐著絕不站著,作為北莽兩大皇姓之一的年輕貴胄,年紀輕輕就跟那個同是皇親國戚的胖女子一起躋身一品高手之列,一起成為北莽皇室繼慕容寶鼎之後的絕頂武夫,王茂之所以跟隨那個女魔頭一起來到離陽中原,是因為輸給了她,世間第九敗給接連跟鄧太阿和拓跋菩薩都打過一架的天下第四,也不奇怪。不過他要是王茂,肯定不會認賭服輸,之所以厚著臉皮來南邊,是聽說有個比他還小的年輕人去了趟他們北莽,連第五貉都給宰了,他覺得怎麼都該在離陽殺個指玄境高手才解氣,那個比他胖,更該死的是比他要高出兩個腦袋的臃腫娘們,總嘲笑自己只有窩裡橫的本事,就想著怎麼要在這邊闖出名堂,回去以後才能讓那婆娘乖乖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