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赤腳




    既然早已知曉練氣士會有後手,在見識到那名美婦仙子的指劍之後,徐鳳年已經相當高估觀音宗,可真當面對那輕描淡寫一劍,才知道還是低估了。



    那一劍以水造就,三丈之外便何處來何處去,化為一灘湖水,墜入湖中,可赤腳女子仍是直直掠來,這讓已經結陣雷池的徐鳳年心知不妙,果不其然,劍胎圓滿的十二飛劍不知為何,在將那名練氣士刺透成篩子的剎那之間,竟是如同叛主的甲士,雖未倒戈一擊,卻在女子身邊溫順如蝴蝶,翩翩旋轉,輕靈愉快,毫無劍氣殺機可言,這讓從未失去飛劍掌控的徐鳳年頓時心頭震駭,嘴角有些苦澀,這妮子竟是心機深沉,那一手汲水做劍根本就是幌子,她本身才是真正的秘劍,看似自尋死路,更是有所憑恃而為,徐鳳年曾經聽羊皮裘老頭說過,天下劍林之中,兩種人是真天才,一種如鄧太阿,道術都不俗氣,桃花枝是劍,朽木是劍,雨水是劍,天地之間無一物不可作劍,另外一種更是罕見,天生親劍繼而克劍,本身即是無上劍胎,任你劍法如何上乘,劍招如何凌厲,只要不是證道劍仙,一不小心,出劍之後就要為其作嫁衣裳。



    既然問過了劍。



    那就問刀。



    徐鳳年一手按住腰間北涼刀刀柄。



    老嫗突然說道:“賣炭妞,回來。”



    不曾想在南方練氣士中一言九鼎的練氣大家出聲之後,有個古怪暱稱的赤腳女子仍是嬉笑一聲,非但沒有減速,反而急速前掠,一心問刀。



    不等徐鳳年出手,朱袍陰物竟是也忤逆念頭,從湖底悄無聲息躍起,雙臂扯住年輕女子一雙粉嫩腳丫就給拽入冰寒刺骨的水中。



    徐鳳年和南海老嫗都流露出一抹沒法子掩飾的頭疼神情。都跟爹孃管束不住性情頑劣的孩子一般無奈。



    徐鳳年給陰物傳遞了一份心神,對一直沒有出手的老嫗微微作揖,極有禮數說道:“北涼徐鳳年見過觀音宗老前輩。”



    老嫗笑了,一張滄桑臉龐如枯木逢陽春,刻意忽略北涼二字,說道:“不曾想遇見了李劍神的徒弟,幸會。中原年青一輩劍士人才濟濟,的確是本宗小覷天下英雄了。”



    徐鳳年平靜問道:“老前輩能否暫時退讓一步,晚輩定會盡力彌補觀音宗。龍巖香爐鑄造符劍延期一事,和貴宗清理叛徒一事,徐鳳年瞭解清楚以後,肯定給前輩一個說得過去的說法。”



    老嫗猶豫了一下,擺擺手道:“談不上退讓,臥虎山上有指玄高人,岸上又有武當王小屏,如果你動了殺心,今日本就是本宗死絕的淒涼境地。既然你退讓在先,我也沒那臉皮得寸進尺,離宗主出關大概還有三年,這段時日,本宗登岸子弟十五人,都會跟隨我行走大江南北,砥礪心境,孕養浩然之氣,只要三年之後,幽燕山莊可以允諾給出七十柄符劍,我可以親自返回宗門,給張凍齡說情,至於本宗叛逆生死,仍是需要宗主親自定奪。”



    徐鳳年笑道:“晚輩多嘴一句,符劍鑄造為何如此艱辛?”



    老嫗倒也好說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架勢,“一則材質難覓,與李淳罡木馬牛相似,皆是天外飛石,再者鍛造符劍,與尋常鑄劍大不相同,一步差不得,當年約定八十一柄符劍,並非本宗仗勢欺人,幽燕山莊的龍巖香爐,歷代先祖收集而得儲藏材質,足夠打造八十餘柄符劍,只是張凍齡鑄尋常劍,堪稱大師,可惜被不值一提的劍道造詣拖累,又閉門造車,坐井觀天,在符劍之事上,非但沒有立下尺寸之功,反而白白廢去許多珍貴材質。”



    徐鳳年比劃出一個幅度,“這樣一柄短劍,可鍛造幾柄貴宗所需的符劍。”



    老嫗平淡道:“若無意外,係數成功,可有八柄。”



    徐鳳年又是輕輕一揖,抬頭後一本正經說道:“三年之約,晚輩可以替幽燕山莊答應下來。”



    那名從指玄境界中悟出兩指劍的婀娜美婦笑眯眯道:“你若是將幽燕山莊幾人帶去北涼,到時候改口反悔,難不成要遠在南海的本宗,跟你們北涼三十萬鐵騎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