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青繡鞋




    蜈蚣道寂寥得跟黃泉路差不多,四下無人,徐鳳年也就不為難談不上有何武藝的徐北枳,親自背起行囊。但即便如此,徐北枳還是要每隔十幾里路就要停腳休憩,約莫是有幾分感激徐鳳年每次主動停歇的照顧顏面,徐北枳稍稍壯膽走在視野開闊的護欄邊上,望著柔然山脈南邊的千里肥沃,終於開口問道:“世子殿下為何會習武?不怕耽誤了以後的北涼軍務嗎?藩王子孫,如果得過且過,自然少不了榮華富貴,趙家天子想來會樂見其成。可要維持世襲罔替的殊榮,總是要殫jing竭慮的,靖安王趙衡便是賠上了一條命,世子趙珣更是入京,富貴險中求,何況你還會是離陽王朝僅有的異姓王,擔子之重,我想天底下也就只有北涼王和世子殿下你們父子可以感受。我本以為你會是那個最瞧不起江湖莽夫的人,畢竟當年北涼王親自毀去了離陽江湖的大半生氣。北涼王府內藏龍臥虎,鷹犬無數,何須世子殿下親自學武練刀?誘以名利,一聲令下,總會有不計其數的高手替你賣命。”



    徐北枳不喝酒時說的話,大多是這麼個強調語氣,總是帶著一股質詢味道。



    徐鳳年正想著心事,乾脆就不搭理這位已是無家犬尚未寄人籬下的徐淮南接缽人,被忽視的徐北枳也不生氣,自顧自說道:“俠以武亂禁,但兩個朝廷都史無前例對各自江湖具有統治力,北莽這邊江湖直接成了朝廷的奴僕,離陽王朝也有給朝廷望風的鷹犬,窩裡鬥得厲害。這種苟延殘喘的江湖,我實在想不通有什麼必要親自去下水。”



    徐鳳年突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在腐朽不堪的護欄上,看得徐北枳一陣心驚肉跳,徐鳳年望向這位喜歡高屋建瓴看待時局的高門俊彥,平淡道:“徐北枳,你親眼見過飛劍二千嗎?親眼見過以一己之力讓海水升浮嗎?見過一縷劍氣毀城牆嗎?”



    徐北枳平靜搖頭道:“不曾見過。但自古以來便是一物降一物,西蜀劍皇替天子守國門,不一樣被你徐家鐵騎碾壓得屍骨無存?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為何不願去戰陣廝殺?還不是因為怕yin溝裡翻船,再者jing銳軍旅中往往都有專門針對頂尖高手的類似武騎,我猜你們離陽首輔張鉅鹿這些年不遺餘力將帝國賦稅傾斜北邊,一定讓顧劍棠扶植起一支應付北莽江湖武力的勢力,你別看如今提兵山棋劍樂府這些山頭十分氣焰驚人,一旦被驅策到沙場上陷陣廝殺,也經不起幾場大規模戰事揮霍。”



    徐鳳年笑道:“你這是在諷諫?罵我是不務正業?”



    徐北枳提起酒葫蘆喝了口酒。



    徐鳳年不怒反笑,真誠嘆氣道:“你的看法跟我二姐如出一轍。只不過我這個世子,及冠以前也就只有不務正業一件事可以放心去做,你不能奢望我韜光養晦的同時又包藏禍心,我也不怕你笑話,至今我都沒什麼嫡系可言,仔細算一算,好像就鳳字營兩三百號人還算有些交情。我倒是希望有人朝我納頭便拜,可第二次遊歷,襄樊城外蘆葦蕩一役,府上一名東越劍士死前不過是罵了我一句狗屁的世子殿下。那時候我便知道天底下沒誰是傻的。”



    徐北枳抹去嘴角酒水,調侃道:“原來是不敢坐龍椅,而不是不想。”



    徐鳳年無奈道:“雞同鴨講。”



    徐北枳緩緩說道:“當下發生了幾件大事,分別是我朝太平令成為眾望所歸的帝師,頭回浮出水面的趙家皇子趙楷持銀瓶入西域,白衣僧人入雲說法《金剛經》,道德宗在女帝支持下開始集一國之力編撰《道藏》,張鉅鹿著手抽調幾大藩王的jing銳騎兵趕赴北疆,其中以燕敕王和靖安王趙珣兩位最為不遺餘力,與天子同父同母的廣陵王趙毅出兵含蓄,被兄長召見入京,當面斥責。離陽開始流傳《化胡經》,有了謗佛斥佛的端倪,據說天下各大州郡只得存留一寺,兩禪寺都未必可以倖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