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王見王




    老儒生平淡道:“黃三甲啊黃三甲,你以中原九國做棋盤,我以兩朝分黑白,你約莫要少去一甲了。”



    老儒生突然笑道:“都是一隻腳在棺材裡的人了,勝負心還如此重,不好。”



    客棧,徐鳳年看到才踮起腳尖去一探窗外究竟的陶滿武猛然縮回身子,跟白ri見鬼一般,小跑到床邊,脫了靴子就跳到他身邊,抱著奇巧盒子,小臉蛋神情複雜。



    徐鳳年打趣道:“怎麼,該不會是真見著你董叔叔了吧?沒道理,換做是我,早就大喊一聲跳下樓去。”



    小姑娘舉起手中盒子,歪了歪腦袋,怯生生的,認真說道:“要是明天盒子裡小蜘蛛結了網,你就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徐鳳年直截了當拒絕道:“你當我傻啊,要是你讓我去跟你那戰功卓著的董叔叔見面,或是以後讓我去背那錢囊,我能答應?”



    小丫頭仍是舉著小木盒子,泫然yu泣。



    徐鳳年沒好氣道:“去去去,甭跟我來美人計,這世上還真沒這樣的水靈姑娘。”



    猶豫了一下,徐鳳年自嘲道:“就算有,也不是你這個才四五六七歲的黃毛丫頭。”



    徐鳳年想要下床去看熱鬧,結果發現被她扯住袖口,低頭一看,小丫頭眼眶溼潤,有洪水決堤的跡象。徐鳳年耳力敏銳,自然聽得出樓外那是一百jing銳鐵騎過街的動靜,在飛狐城有資格折騰出這種大手筆的寥寥無幾,澹臺長平算一個,只不過這名城牧長公子向來鋒芒內斂,不至於帶兵來城內東北角耀武揚威,聯繫陶滿武的異樣神se,真相也就水露石出。這麼個懵懂未知的小丫頭,相逢不到一月,哪來什麼刻骨銘心的兒女情長,徐鳳年覺得她也就是吃痛一陣子,見著了那名在北莽政壇平步青雲的董叔叔,無須多長時間,也就淡而忘之,多少口口聲聲海枯石爛的海誓山盟都無非如此,他們這對事實上恩怨糾纏的一大一小,這份香火情,抵不過幾場風吹雨打的。



    徐鳳年也不揭穿仈jiu不離十的真相,輕聲說道:“打算將你託付給澹臺長安的,回頭就讓孫掌櫃帶你去瓶子巷,先在喜意那邊待著,事後你與城牧二公子說一聲,賞臉來酒樓這邊吃頓飯。”



    吃不準那名金玉其外的二公子是否敗絮其中,只不過以澹臺長安的脾xing,相信多半會善待一名折騰不起風浪的小姑娘,這當然算不上萬全之策,只不過形勢所迫,徐鳳年也只能做到這一步。至於相處一段時間後,陶滿武是否洩漏身份,澹臺長安又是否交給董胖子,對城牧府對小丫頭來說都是好事一件,徐鳳年註定要孑然一身深入北莽腹地,甚至要去遙遠的北境,不可能真去帶著一個小姑娘去亡命天涯,這實在不是什麼有情趣的事情,說不定哪天她就成了累贅,被當做棄子說丟就丟,最終死在未知的刀槍弓弩之下。徐鳳年再附和那世態炎涼,xing子再刻薄無情,也不覺得眼睜睜看著她死於非命,是什麼可以輕描淡寫的小事。



    小姑娘扭頭賭氣道:“不去!去了也不說!我就當啞巴!”



    徐鳳年笑道:“去不去還能由著你?”



    小丫頭重重點頭。



    徐鳳年彈指敲了她一下額頭,說道:“你以後總有一天會恨我的,就知道現在好聚好散有多難得了。”



    陶滿武拿起瓷枕就想要砸一下這個大壞蛋,可看到他一瞪眼,就不敢了,擔心自己不爭氣會哭出聲,小姑娘翻了個身撲倒在床上,先摟過瓷枕和奇巧壓在身下,然後手忙腳亂攏過棉被壓在身上,偷偷躲起來嗚咽。



    依稀傳來她那含糊不清的稚嫩嗓音:“現在就恨你!”



    又要哭又要罵人,棉被裡又悶氣,小丫頭應該挺累的。



    徐鳳年等了一會兒,見沒完沒了,嘆了口氣,奪走棉被丟在一邊,抱起她在懷裡,下巴擱在她腦袋上,柔聲道:“你不天天嚷著要見你董叔叔嗎,要他教訓我這個惡人嗎?怎麼真見著了,反而扭捏起來。”



    小姑娘捂住臉龐,纖細肩頭柔柔抽搐,斷斷續續說道:“董叔叔是好人,我不讓他打你。”



    徐鳳年搖頭道:“打不打還是小事。”



    沒有說出下文。既然死胖子董卓帶一百鐵騎順藤摸瓜進了飛狐城,若只是董胖子與親衛,別說忌憚,徐鳳年連殺人的心思都有,殺董卓可比殺十個陶潛稚還要來得影響深遠,但這個胖子既然已是南朝中樞重臣,小姑娘奇巧盒中的小蛛是否結網,徐鳳年不感興趣,但董胖子身後那張北莽蛛網極有可能也隨之在飛狐城內外緩緩張開,擇人而捕,徐鳳年想殺一個必定有死士護駕的軍界當紅新貴,並且功成而退,沒有指玄境界,根本不用去奢望。想到這裡,徐鳳年悄然生出一些愧疚,上輩子小丫頭到底做了什麼孽,才會在這輩子遇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