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少爺今天裝病了嗎(二)

    “be狂魔求生系統 妙筆閣()”

    許其琛坐在凳子上, 手裡拿著一截廢掉的毛筆桿,輕輕地撥動著盆裡的炭火。

    窗外風雪已停,雪光透過紙糊的窗子,照得屋內明亮一片。

    他原本就十分怕冷,沒想到這一穿就正巧穿到了冬天。這個時代既沒有地暖也沒有空調, 凍得人只想窩在被子裡睡覺, 其餘哪裡也不想去。

    可一想到在這個世界會被別人殺掉, 許其琛就合不上眼,心裡沒著沒落的。

    炭火燒得旺些了, 他將手伸出來, 湊到閃爍的火苗上頭,一面烤著手一面理清思緒。

    首先是主線任務。

    孫霖的死是小說原文的結局,算算時間線也就是這大半年的事。

    當初他的母親孫夢蝶在紙廠做工的時候認識了百誠洋行的少爺謝儒鈞, 兩人私定終身,這才有了孫霖。可後來事情被撞破, 謝老爺極其看重門戶, 為了拆散他們,謊稱將孫夢蝶接到謝家養胎, 逼著謝儒鈞同意去法國留學,待他走後,立刻趕走了孫夢蝶。

    謝儒鈞回來時, 被告知因為難產母子俱亡, 謝老爺還命人帶他看了孫夢蝶的墳頭, 讓他徹底死了心。

    所以……孫霖的存在, 只有參與了這場騙局的人清楚。

    炭盆裡一團火星子濺到許其琛的身上,許其琛後退了些,拍了拍長衫,站起來,走到一旁的紅木書案邊坐下。

    謝儒鈞因思念過切,心中常年鬱結,病痛纏身,最後在孫霖十八歲生辰前夕一命嗚呼。明媒正娶的妻子也沒能為他誕下一男半女,外人眼裡,謝家的香火就這麼斷了。

    今年不就十八歲了嗎?許其琛算了算,心中暗覺不安。

    孫霖生於早春時節,算下來時日並不多了。等到這個謝家獨苗一死,看重傳宗接代的謝老爺一定會來宋家尋他回去。

    許其琛有些後悔,這本小說當初寫的時候架構鋪得太大,到了後期臨近收尾的時候,自己又生了場大病,住了幾天院,導致小說匆匆結尾,很多伏筆都斷了線,就連結尾究竟是誰殺了孫霖都沒有挑明,當初讀者還在評論區各種分析留言,以為他這是弄了個開放式結局。

    自作孽不可活。許其琛覺得,這句話基本可以用作他的人生座右銘了。

    “0901,如果說原文的結局沒有明確點出幕後主謀,是不是意味著在這個世界,誰都有殺掉孫霖的可能。”

    0901回答:“是的許先生,因為您沒有指定兇手,我們就不會變動您的設定,所以誰都有可能。除此之外,我還需要提醒您一句,您在這個世界做出的劇情改動,也有可能會影響最後真兇的人選。”

    許其琛用手撐著額頭,手指插進發絲裡。

    知道自己會死,但不確定會被誰殺死。

    這太難了。

    算了,先不管主線任務了,反正只要按照原劇情來走,在身世揭曉之前他都不會被殺掉。

    那麼副線任務呢?

    宋沅言。

    一想到他昨天的那副樣子,許其琛就覺得棘手。

    如果他真的是孫霖,也就罷了,只會死心塌地地跟著這個宋小少爺,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善良最讓人心疼的人。

    可他偏偏是原作者,心裡對這個宋沅言的性格知道得一清二楚。

    這傢伙看起來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嬌貴少爺,其實心機十足,不好對付。

    最麻煩的就是他對孫霖的感情了,在原文裡,他一開始對孫霖根本就沒有愛慕之情,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習慣跟他待在一起。

    小說的後期因為各種原因,宋沅言才明白對孫霖的感情,所以這本小說的感情線一直很弱,快到了結局才戳破。

    這樣是不行的,結局部分他都忙著閃避危機好讓自己不被弄死,怎麼還有心思跟他談感情呢?

    得讓他早一點喜歡上自己。許其琛糾結了半天,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好難啊……”一想到這個,許其琛就頭疼,趴在桌子上不想起來。

    一不小心碰倒了裝著各式毛筆的筆筒,許其琛趕緊將它們收拾好,想到自己小時候還練過一兩年的毛筆字,如今已是幾十年沒有寫過了。

    孫霖也不是什麼才子的設定,學習寫字也沒有幾年。

    沒有角色設定加成,正好試試,看看手生沒生。

    硯臺有些幹了,許其琛拿起石研,打著轉兒磨了幾下,然後挑了一支小狼毫,鋪開一張紙,沾了些墨。

    寫什麼好呢?

    寫字的人往往最習慣就是寫自己的名字。

    執筆,剛落下一個點,手就頓在了半空。

    許其琛覺得很不妥,這個名字又不是這個世界的,寫出來太奇怪了,萬一被人發現……

    可是言字旁的點都已經點下了,看著怪難受的。

    算了。

    抱著一種自暴自棄的詭異心態,筆尖挪到了方才那個點的下面。

    點、橫勾、橫、豎、撇、捺。

    手微微頓了頓,完成了一個還算漂亮的收尾。

    許其琛仔細地端詳著那個宋字,頗有些滿意,起碼感覺以前的功底沒全丟了。

    不過一開始的點原本是要做偏旁的,寫的太靠左了些,整個佈局都亂了。

    乾脆把名字寫完好了。

    許其琛微微彎腰,又沾了些墨汁,將另外兩個字寫完。

    沅言。

    正準備擱下筆,好好欣賞一番自己的字跡,門卻突然被打開,嚇得許其琛手沒拿穩,小狼毫直接掉在了地上。

    推門而入的不是別人,正是紙上名字的本尊。

    宋沅言穿著一身灰色羊毛呢子的大衣,內裡搭的是一條格紋揹帶褲,夾棉的白襯衣塞進褲腰,褲腿兒則塞進一雙擦得鋥亮的馬靴裡頭,配上他那一張好看的臉,十足的闊少派頭。

    “你在做什麼?”

    聽見宋沅言的聲音,許其琛這才反應過來,手立刻將桌上的紙揉了起來,不動聲色地藏在身後,“沒什麼啊……”

    “你在練字!”宋沅言一副笑模樣,湊到了桌子邊,“給我瞧瞧,寫了什麼?”

    許其琛乾笑了兩聲,攥著紙團的手有些發熱,“寫得不好,少爺就別看了。”

    宋沅言的眉頭微微皺起,“為何不叫我看,你平日都不會這樣的。”說著嘆口氣,“怕不是有了心上人,偷偷摸摸在房間裡描著她的畫像吧。”

    宋沅言的心思太深,許其琛下意識就想揣測著這小少爺話裡的語氣。

    “你盯著我做什麼?”宋沅言隔著桌子望向他。

    許其琛這才收回眼神,“沒什麼。”

    宋沅言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我臉上沾了什麼東西麼?”

    許其琛搖搖頭,“沒有。”

    宋沅言聽了,勾起嘴角,“那……你是覺得我好看嗎?”

    宋沅言雙手撐著桌案,又湊近了些,懟在許其琛的臉跟前。

    距離一下子被拉近,許其琛下意識往後退了退,看著他清澈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回答:“好看……”

    宋沅言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小虎牙得意地露了出來,末了又添了句,“你也很好看。”

    許其琛有些不自在,又說不清是為什麼,正恍惚著,宋沅言竟一下子拽住了他的胳膊,敏捷地搶過他手中的紙。

    糟糕。

    被他糊弄過去了。

    搶到了紙的宋沅言已經後退了好幾步,急急展開被揉成一團的生宣。

    許其琛有些著急,倒不是別的,寫他的名字本來就不是本意,這樣一來還不得造成天大的誤會。這樣想著就要去奪那張紙,沒想到只追了他兩步,對方竟彎著腰猛地咳嗽起來。

    許其琛連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沒事兒吧少爺。”

    宋沅言貓著腰背了過去,還在咳嗽,“水……我要喝水……”

    “等等,我這就去給你倒茶。”許其琛趕緊轉身尋了茶盞,正提壺要倒,忽然覺得不對勁,把茶壺一放,轉身正巧看見宋沅言一屁股坐在炭盆旁邊,跟個沒事兒人似的打開了那團紙,對著火光仔細地瞅著。

    果然……

    許其琛攥著拳頭走了過去,一把奪過已經被他看到的紙,隨手就扔進炭盆裡。誰成想宋沅言竟生生將已經點燃的紙給撈了出來,擱在地上用金貴的皮靴把火給踩滅了,然後又寶貝地拿起來,用手拍了拍,疊了幾下揣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