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郎 作品

92第92章 此毒穿腸(上)

    從這隻女鬼出現的那一刻起,扶蒼便有個直覺,他的清淨日子大概到頭了。事實證明,他的直覺實在太準,她哪怕消失不見,也依舊把他清寂的隱居生活弄得亂七八糟。

    連著一個多月,每天放課回來,門口便會放著一團白雪捏出的小玩意,如今他的書架上一層放著的都是這些,從九頭獅到金鯉,從花瓣晶瑩剔透的花到一隻莫名其妙的白雪蝦仁,他實在摸不透蝦仁是怎麼個意思。

    她到底躲在哪裡?他這雙眼天生便可窺見鬼神,上天入地卻怎麼都找不到她,這情況竟然讓他夜夜無法安睡。

    這天晚上扶蒼又開始做噩夢,無數怪誕畫面不停在眼前閃爍而過,自小他就時常做噩夢,又總是記不得夢中情形,每次醒來都覺無比失落,而今日醒來尤甚。

    他再也睡不下去,披衣坐起,忽見書案上有個東西熠熠生輝,竟是她發上常戴的金環。

    彷彿被一股輕柔的力道推著,扶蒼情不自禁將那枚冰冷的金環握在手中,巧奪天工,人間再也沒有任何能工巧匠能做出這樣的髮飾。

    她在。

    心底的喧囂忽然安靜了。

    扶蒼輕輕推開房門,月華如霜,四下裡一片雪亮,萬籟俱寂,那道纖細的身影斜臥在梨樹上,長髮從枝葉上墜下來,氤氳半溼,她一隻光裸的腳也從繁瑣的裙襬下面探出,正用雪白的腳趾去點旁邊的葉子。

    月下謫仙。不是女鬼,不是女妖,她莫非是天上來的?

    輕微的腳步聲似乎驚動了她,玄乙一扭頭望見扶蒼,立即便要化作清風跑遠,他便在後面冷道:“你若跑掉,我一輩子也不原諒你。”

    她硬生生剎住腳步,這句話太狠毒,這傢伙實在太狠毒了。她板著臉坐回葉片上,十分不友善地盯著他。

    扶蒼緩緩走到梨樹下,看著她絲絲縷縷落在枝葉上的半溼長髮,輕道:“你……在做什麼?”

    玄乙沒好氣:“晾頭髮。”

    她素來嬌生慣養,講究作息,此次下界本以為一下就可以解決,誰知竟在凡間耗了一個多月,在神界就是兩天過去,她受不了兩天不洗澡,好在糾察靈官們介紹了一處還算乾淨的山泉,勉強洗了洗,還不是很滿意。

    扶蒼原本想問她為什麼不再出現了,可此刻又覺這問題太煞風景,見她手中捏著一團白雪,他便問:“這次是捏的什麼?”

    她捧在掌心,一本正經:“龍。”

    龍……?扶蒼看著那條白雪,怎麼看怎麼都是泥鰍。他情不自禁便朝泥鰍光禿禿的腦殼上摸去:“龍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