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節 三十三




    做完這個之後,張哈子站在凌絳面前,結了一個手印,有點像心火手印,但並不是,手勢比心火手印要複雜一些,動作也要多一些。張哈子一邊結印一邊念著什麼,密密麻麻的念得很快。等到張哈子唸完之後,我看見張哈子伸手在凌絳的額頭點了一下,然後雙手分開,在凌絳兩邊的肩頭各自扇了三下。



    這還沒完,張哈子從兜裡取出兩片竹葉,左手的那片放在自己的右肩,右手的放在左肩,前前後後的捋了三次,最後張哈子用兩手的食指和無名指夾著竹葉,在凌絳的眼前抹了一下。我看見,張哈子手中的那片竹葉頓時由青色變成了黑色,惹得張哈子趕緊丟掉。



    這個時候,我聽見凌絳說,放我下來。



    我趕緊把凌絳放下來,問她,你可以說話了?



    凌絳點點頭,往張哈子和我這邊靠了靠,距離劉桑禕遠了幾分。無疑,凌絳的這個動作幾乎是已經證明了張哈子的正確性,以至於陳先生也往我們這邊邁了一步,但也僅僅只是一步而已。



    看到凌絳的這個動作,張哈子似乎並沒有很得意,相反的,眉頭還緊皺了幾分。



    我問凌絳,到底是怎麼回事?



    凌絳說,昨晚房門被踢開了,還有印象嗎?



    我點頭。



    她講,就是那個時候我上身了。



    鬼上身?又是鬼上身!



    但是不應該啊,張哈子陳先生他們都在,如果凌絳被鬼上身了,他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張哈子講,你個哈挫挫,要是一般滴鬼上身,老子一眼就看出來老,但是如果是有匠人讓凌絳鬼上身滴呢?哈有,你屋婆娘肚子裡面哈有個鬼胎,本身就是人不人鬼不鬼滴,老子就算是看走眼老,那也是很正常滴事。



    我講,那你又是怎麼曉得凌絳被鬼上身了?



    張哈子講,其實也不能講鬼上身,而是她穿老一雙陰孩。如果我沒猜錯,她這一路走過來,都是那雙陰孩在控制她走滴。而這雙陰孩,就是劉——彭桑禕給凌絳穿上滴。



    我講,就算是凌絳腳上穿了陰鞋,那也很可能是其他人,為什麼一定是劉桑禕?



    張哈子講,你啷個不蠢死起。昨天晚上,哪個和凌絳單獨待滴時間最長?



    我想了想,講,好像是我。



    張哈子二話不說就是一巴掌扇過來,我沒來得及躲,後腦勺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他講,你要是有孩匠滴一半本事,老子絕對燒紙謝天謝地謝菩薩。除老你之外,是哪個?劉——彭桑禕!雖然我不曉得她對凌絳做了些什麼,但是其中肯定有穿陰孩這一個環節。



    我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我講,不對啊,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進去的時候,就應該發現凌絳的異常了,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凌絳說的門被踢開,又是怎麼回事?



    張哈子講,你應該見過陳憨貨滴本事老,他們孩匠一脈,有一門絕技,喊過「一腳開」,本來是用來踢棺材蓋子滴,但是用來踢門也是很好用滴。



    對於張哈子講的這一點,我是瞭解的,以前在陳先生那裡都見到過。



    張哈子繼續講,昨天那門應該就是被彭桑禕滴那雙陰孩踹開滴,因為動作太快,所以你沒看清楚,哈以為是外面有人。其實就是那雙陰孩,煤油燈被陰孩一踩,不熄才怪。給人穿陰孩,沒得那個人比孩匠一脈更精通。



    原來是這樣,難道房門被打開後,我什麼都沒看到。我問,你昨天是不是就已經曉得老,要不然你啷個那麼淡定不回來救我?



    張哈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講,昨天那個時候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而已。至於要回去救你這一點,哈挫挫,哥哥講個實話你莫傷心,昨晚我真滴沒想到要去救你。



    這個時候陳先生講,張哈子,天底下孩匠又不是隻有我們陳家,如果是其他匠人搞滴呢?就我曉得滴,村子裡面就至少有兩個紙人。



    張哈子講,你莫忘記老,要是其他孩匠,你覺得他滴陰孩能踩過那七盞煤油燈不?



    陳先生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張哈子對我講,那七盞煤油燈的位置是北斗七星,有七宮星位,至剛至陽,一般滴陰孩,捱到第一盞油燈都要被燒得連渣都不剩,更何況後面哈有六盞?但是凌絳腳上確實穿老陰孩,所以,這七盞煤油燈肯定是出老問題。



    張哈子講完之後,從揹包裡面取出一些紙來,然後對我講,你扎得來紙鶴不?邊聽邊扎。



    雖然不知道張哈子要扎紙鶴搞麼子,但我還是接過小紙張,一邊扎紙鶴,一邊問,這煤油燈不是陳先生布置的邁?難道也有問題?



    張哈子一邊扎紙鶴,一邊講,油燈沒得問題,關鍵在於煤油燈燈芯上頭滴那火。之前我和陳憨貨中招,油燈是不是快熄老?最後是被那個點燃滴?



    我想了一下昨晚的場景,然後很是沮喪的講,是劉桑禕。



    張哈子突然一趴大腿,嘿了一聲講,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就是這個火,差點把老子一世英名都毀老!哈挫挫,你曉得那個燈火喊個麼子名字不?



    我搖頭,表示不知道。



    張哈子講,老子就曉得你不曉得。如果哥哥沒猜錯,那個火應該是雲南一代滴巫匠術。它有一個很好聽滴名字,喊個「玩火自焚」,不過我們一般稱它為「慾火」。老子情緒失控,也就是被這個火害滴。



    張哈子講了這麼多,我基本上已經相信了劉桑禕就是彭桑禕,但是,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張哈子講,那就只有她自己曉得老。



    一直沉默的劉桑禕笑了幾聲,終於開口講,不愧是重慶張哈子,分析的果然精彩,但是我很想問一句,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張哈子講,我上一次來王家村的時候,王家祠堂,靈位俯首,眾生稱臣。



    第 325 章 彭桑禕墳



    我第一次聽到這八個字的時候,是在王家祠堂。



    我記得那一次是聽村支書王青松講他以前在祠堂聽見的怪事,然後祠堂裡的靈位突然間就全部往前掉了下來。當時張哈子還認為是要地震了,趕緊跑到院子裡去了。之後,為了靈位這事,張哈子和陳先生他們全圖推諉說不去立牌位,無奈之下,最後只能是我去。



    那個晚上也是和以前一樣,差點沒把我嚇死,最後還聽到門口有紙人說話,讓我去翻靈位。我按照那個聲音的指示去翻了牌位,最後翻出了王青松、我大伯,和我自己的名字,由此引發了請仙登位的匠術。



    事後,張哈子和陳先生都說是為了拿我當誘餌去引出幕後的始作俑者,那個時候我並不是很相信,我以為就是他們不想去,給自己找的藉口。整個事情捋下來,我能發現的最可疑的人,也就是木匠王明宣了,好像和劉桑禕根本就聯繫不上啊。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好好想一哈,那些靈位向前倒下滴前後,祠堂裡面有麼子不一樣?



    我仔細的回憶了一下當時發生的事情,好像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啊,院子裡面的東西和之前一樣,不多不少,我,張哈子,陳先生以及村支書王青松,以及後面進來的劉桑禕——等一下,人數不對!



    在靈位倒下之前,祠堂的院子裡只有四個人,但是靈位倒下之後,院子裡多出一個人來!那就是從祠堂外面走進來的劉桑禕!



    張哈子講,對頭,就是她劉桑禕!我之前就很奇怪,那些靈位到神龕上頭蹲得好好滴,啷個可能沒得事就跑下來。原來是看到了彭家滴人。



    我講,你之前不是講那是靈位俯首,眾生稱臣邁?



    張哈子講,一開始我也以為是滴,但是一直到現在,老子都沒看到過那些靈位搞事情,倒是引出來一個請仙登位。哈挫挫,不是我講你,你們這個村子到底是個麼子村子,啷個屁大個地方,牛鬼蛇神都有?你看哈我們張家村,清清白白滴,啷個能那麼純潔?



    聽到這裡,我和凌絳同時給張哈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陳先生和劉桑禕沒有親自體驗過張家村,我可是一前一後的進去過兩次,要講他們張家村純潔,那這個世界上也就沒得危險的村子了。



    張哈子估計自己也曉得這話講得有些不太合適,於是假裝咳嗽了兩聲,然後繼續講,所以,老子敢肯定,那不是靈位俯首,眾生稱臣。



    於是我問,那如果不是靈位俯首,眾生稱臣,為麼子那些靈位會從神龕上掉下來?



    張哈子講,那就要問這個老婆婆老,你問哈她,當年到底對那些人做了些麼子,讓他們就算是死老,也會害怕得從神龕上掉下來!



    聽了張哈子的話,我再一次被震驚到。按照張哈子的意思,那些靈位掉下神龕,根本就不是因為要搞事情,而是因為害怕劉桑禕,所以才掉下來,算是給劉桑禕跪到求情麼?求她放過王家村滴後人?



    如果真的是張哈子說的這樣,那很多地方倒是也可以解釋的通了。為什麼我爺爺剛下葬後不久,劉桑禕就不請自來的出現在了我們村子,而且當時我們什麼都沒有告訴她,她自己就已經跑到我爺爺的墳地看了一下,還看出我爺爺墳地的大手筆,記憶以及曉得我爺爺墳下面還有一座墳。這些事情是不是也太巧合了?



    而且張哈子剛剛也講過,昨晚他中招的那些火,是出自雲南巫匠術一脈的,雖然我不知道這所謂的巫匠術和匠術有什麼區別,但是我聽到了一個地點,那就是雲南。我記得當時劉桑禕出現在我們村子後,她和陳先生分析是不是有人跟蹤她來到了我們村子,替她準備好了劉寡婦屍體的時候,她講過一句話,那就是「在雲南那邊轉了轉,本以為可能會找到蛛絲馬跡,但是什麼都沒找到。然後就直接回來了。」



    我並不知道劉桑禕當初去雲南是尋找什麼東西,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她去過雲南。和之前張哈子講的那個慾火對應起來,幾乎就可以證明昨晚施展玩火自焚滴匠術就是劉桑禕了。



    當我想到這裡的時候,我聽到一陣掌聲,是劉桑禕在拍手。她拍了三下之後,對張哈子講,張破虜,你曉不曉得六十年前,匠人圈子裡面最流行的一句話是什麼嗎?是洛朝廷講過的一句話,「天不生我洛朝廷,匠術萬古長如夜」,那個時候的洛朝廷,當真是天下匠術第一人。張破虜,你曉不曉得,要是你早生幾十年,也生活到那個年代,無論是洞察力還是邏輯思維,你都可能和洛朝廷有的一比。加上那個年代社會貧窮落後,正是匠門最輝煌的時候,你的成就,可能並不會比洛朝廷低。可惜了,現在社會發展了,匠門越來越沒落了。



    張哈子講,我曉得你是在拍我馬屁,洛朝廷是啷個樣滴人,我聽別人也講過,你沒得必要給我戴高帽,老子雖然自戀,但哈是有自知之明滴,和洛朝廷比起來,不止一兩個水平,那是差老好幾個水平。再講老,就算你今天拍我馬屁,也掩飾不了你就是最後一位彭家人滴事實。



    劉桑禕講,可是,我並沒有要掩飾的打算。否則我之前也就不會承認了。我誇你,是因為你通過這些細枝末節就猜出我的身份了,和當年的洛朝廷簡直是一模一樣。



    我驚訝的問劉桑禕,我爺爺當年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劉桑禕笑了一聲講,如果不是你爺爺認出了我的身份,我怎麼可能三十歲就死了?



    這一下,不僅僅是我,就連陳先生和張哈子,以及凌絳,都很是震驚。我們萬萬沒想到,劉桑禕的死,竟然也和我爺爺有關!



    劉桑禕繼續講,如果不是我死了,他洛朝廷也不可能成為歷史上最年輕的帶頭人。



    陳先生講,師叔你是三十歲那年去滴,你今年是九十二歲,也就是六十二年前去世滴。算下來,也就是 1954 年,洛朝廷是 1955 年第一次當上帶頭人,時間上剛好對得上。



    聽到這裡,我腦海裡又開始浮現一個不好的念頭,那就是,會不會是我爺爺為了坐上帶頭人的位置,所以把劉桑禕給殺了?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爺爺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如果劉桑禕要報仇,我是該反抗還是任由她宰割?



    陳先生應該也是有這樣的念頭,於是欲言又止的問劉桑禕,師叔,你滴死會不會是洛朝廷……



    陳先生的話沒講完,但是我知道他要表達的就是我剛剛想到的那個念頭。畢竟為了爭奪權位,殺個把人在歷史上太常見了,當年的唐朝建國初期,不就出現了為了皇位兄弟相殘血腥場面嗎?更何況我爺爺和劉桑禕還沒有半點血緣關係,按照我爺爺那堅定的心性,殺了不就殺了?



    但是劉桑禕卻笑著搖頭講,你們也太小看洛朝廷了。他知道我身份之前,我早就已經死了。



    我被劉桑禕的話給弄懵逼了。這前後不死矛盾的嗎?



    張哈子看到我一臉懵逼的樣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我就曉得你聽不懂。我給你解釋一哈,你這麼想,彭桑禕現在滴年紀,並不是所謂滴 92 歲,而是 192 歲——當然了,這個歲數只是猜測,但是差不多是 200 歲左右。這麼想,你是不是就懂老?而且,如果我沒猜錯滴話,洛朝廷前輩那座墳下面埋滴那個人,根本就不是我們之前猜測滴彭景燧,而是她彭桑禕滴身體!



    第 326 章 理直氣壯



    聽到張哈子的前半段話,我就已經很懵逼了,聽完他後半段話,我已經完全沒有思考的能力了。



    之前陳先生不是說過嗎,劉桑禕今年九十二歲,她是三十歲的時候死掉的。現在怎麼到了張哈子的嘴巴里面就變成了近兩百歲的存在?



    我問張哈子,這個你肯定搞錯了,陳先生都講了,劉桑禕是三十歲那年死的。難道陳先生也在撒謊邁?



    張哈子搖頭講,陳憨貨滴話,連他自己都不曉得是真哈是假。我問你,陳憨貨今年好多歲?



    我講,和我二伯是同學,應該是五十多歲,差不多快六十歲了。



    張哈子這麼一會兒工夫,已經紮了九隻紙鶴,一字排開放在他身前,然後又從揹包裡面取出一節竹筒,抽出篾刀開始劃蔑。他邊劃蔑邊講,哈挫挫,哥哥和你算一筆賬。你講陳憨貨應該是五十多歲,那就是哈沒到六十歲是不?好,那就算他是六十歲。你想一哈,六十年前,陳憨貨剛剛出生,但是彭桑禕卻是六十二年前死滴,你自己講,陳憨貨滴這話有多少可信度?



    被張哈子這麼一講,我頓時明白過來,劉桑禕今年九十二歲,她如果是在三十歲那年死的,那麼就應該是六十二年前,但是那個時候,陳先生很可能都還沒出世。也就是講,陳先生所瞭解的有關劉桑禕生死的事情,全部都是聽別人說的,而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劉桑禕她自己。也就是講,她根本就不是 1954 年死的。



    張哈子講完之後,並沒有停下,而是對陳先生講,陳憨貨,我記得你以前將你準備挖墳滴時候用老投石問路,問老十次對不?



    陳先生點頭。



    張哈子講,你當時估計地下那位大概有好大歲數?



    陳先生講,差不多兩百多年。



    張哈子點頭對我講,哈挫挫,你現在搞明白老不?如果地下那位就算是彭桑禕滴爹老子,你算一哈,就算是彭景燧五十歲老來得子,那他女子是不是應該一百五十歲左右?這和尼瑪所謂滴九十二歲哈相差老六十多年,難道這六十多年,劉桑禕都是一個胎盤?



    對啊,這麼簡單的問題,我以前怎麼沒想明白?這根本就是一個簡單的加減問題,只要算一下時間,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明白了嗎?



    可是,就是這樣簡單的問題,才最容易被人給忽略,只有張哈子這樣的人,才能把普通人給經常忽略的東西給重視起來。等到他解釋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事情真的就是這麼簡單。可要換做是我自己,想要找到這個關鍵點,估計難如登天。



    我還有一個問題,無果劉桑禕是在陳先生出生之前就死掉的,那麼陳先生又是怎麼認識劉桑禕這個人的?難不成陳先生以前都是和鬼打交道?



    這一次,張哈子沒講話,而是陳先生回答我講,小娃娃,小時候我和你一樣,也搞不明白,還經常被我師叔換來換去滴樣子搞迷糊。後來我才曉得,這些事情都和我師伯陳有禮有關。他是我師叔滴師兄。以前都是他從外面帶紙人回來,讓我師叔待到裡頭。以前不曉得他是從哪裡搞起來滴,現在才曉得,應該就是到張哈子他們滴張家村搞來滴紙人。



    被陳先生這麼一講,以前很多斷斷續續的片段也就都能夠聯繫起來了。我想,陳有禮之所以留在張家村,不僅僅只是為了守住我爺爺留下的東西,還有一方面就是為了給劉桑禕弄身體。



    唉,這些老一輩,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他們了。



    但是不管怎樣,劉桑禕年齡的這個問題現在算是搞明白了。



    然而,就算劉桑禕的真實年齡不是九十二歲,可這也不能證明我爺爺墳下面埋著的那位就是劉桑禕的身體啊!張哈子之前不是也假設那是彭景燧的身體嗎?——說實話,當張哈子提出這個推測的時候,我是完全不相信的。哪怕是一丁點的蛛絲馬跡我都沒有發現,這叫我怎麼相信?



    更何況,如果我爺爺墳下面那位就是劉桑禕的身體的話,那麼當初地煞衝月的時候,劉桑禕為什麼還要幫助張哈子來破解?當時阻止他不就好了?



    張哈子把手中的竹筒放在眼前看了看,繼續劃蔑,然後講,這件事情就哈要從王家村滴開村老祖宗王農友講起。哈挫挫,我問你,當初我們是為麼子認為地下那位是彭景燧滴身體滴?



    我把當初的分析給在場的所有人重新梳理了一遍,因為凌絳並不知道我爺爺和他墳下面那位的事情,所以我儘量講的比較詳細。



    講完之後,張哈子看了一眼凌絳,問她,姓凌滴,你看出來這裡面有麼子漏洞沒?



    凌絳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講,歸墟魚。



    張哈子用篾刀一拍大腿,但是力道沒控制好,疼得他嘶了一聲,然後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人聰明就是沒得辦法,聽一遍就找到老漏洞,就是歸墟魚!姓凌滴,你給這個哈挫挫分析分析。



    凌絳說,當年王農友為了搶九獅拜象的位置,殺害了彭景燧,最後講所有彭家人的屍體全部都扔進魚塘餵了歸墟魚。你們之前講過,是他女兒回來把他的身體又埋進了墳裡。那麼請問,他的身體都被歸墟魚吃了,哪還有身體葬進墳裡?就算是他的骨頭,根據歸墟魚的習性,估計也都被歸墟魚吃了。也就是說,彭景燧這個人徹底的消失了。



    簡單!簡直是太簡單了!



    被凌絳這麼一分析,我頓時茅塞頓開!我爺爺墳下面壓著的那位肯定是彭家人,否則也不會對王家村屠村,但是又不可能是彭景燧,那麼唯一的可能就只要那最後一位彭家人了。難怪張哈子之前說,排除所有的不可能,那麼剩下的那個,即便再不可能,也就是真相!



    這麼簡單的問題,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而凌絳只不過是聽了一遍我的敘述,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還立刻給分析出來了。不得不感嘆,我和凌絳他們之間的差距,完全是天上地下。



    我不知道張哈子到底是怎樣的腦容量,才能在短時間內就把這些問題給想明白了。而且他還能那麼自信滿滿的確定他是對的。



    張哈子點頭講,姓凌滴,你這個智商完全碾壓哈挫挫,你以後哈是表現得蠢一點,不然我怕哈挫挫有壓力。



    講完之後,張哈子看著劉桑禕講,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初我在魚塘附近看到滴那個黑影人應該也是你老,趕老一路,趕到祠堂滴時候跟掉老。所以,當時你是準備去藏族譜邁?這樣,我們就不曉得你滴身份老?



    沒想到劉桑禕搖搖頭,講,恰恰相反,我是去把族譜放出來,好讓你們看見。



    張哈子低著頭想了一下,重重的點頭,講了一句,原來如此。



    我小聲問張哈子,你曉得她為麼子要讓我們看見族譜了?



    張哈子也小聲的回應我,講,不曉得。



    我講,你不曉得你點麼子頭?



    張哈子講,為了維護我機智滴形象!



    聽到這話,我頓時語塞。沒想到人不要起臉來,也能如此理直氣壯!



    於是我問劉桑禕,劉姐,你為麼子要把族譜放出來讓我們看見?



    劉桑禕突然笑了一聲,那笑容和她嬌媚的臉龐很不相符,看上去很是詭異,她講,一個人活了這麼久,都快要被人忘記了,總要找些存在感不是?我一開始還以為能陪你們多玩幾年,沒想到張破虜你實在是太聰明瞭,這才一個月不到,就沒得玩了。不過有一點,張破虜,就算你千算萬算,你肯定沒算到,我的的確確是 1954 年死的,而且,還是洛朝廷親手殺了我,然後把我埋到墳裡面去的。那一年,洛朝廷才 25 歲!



    第 327 章 王家後人



    當聽到劉桑禕這話的時候,我覺得這一切實在是太荒謬了,簡直是不可理喻。我知道我爺爺很牛逼,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劉桑禕的死,竟然也和我爺爺有關。不僅僅有關,而且竟然還是他親手殺死了劉桑禕!那我爺爺的身上,豈不是又要多揹負一條人命?



    如果我舅公之前說的是真的,我奶奶也是我爺爺殺死的話,那麼,一共就有我奶奶、舅公、劉桑禕三人都是明確的死於我爺爺手中。但是,我爺爺為什麼要殺了他們?這麼多對我爺爺有什麼好處嗎?



    我想不明白,我已經被劉桑禕的話給震得不知道該怎麼思考了。



    等一下,劉桑禕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他說我爺爺在認識她之前,她就已經死了,為什麼現在又說是我爺爺殺了她?這前後完全是矛盾的!



    張哈子講,你個哈挫挫,如果劉桑禕死老,那你現在看見滴是麼子?



    我講,這不是她的魂魄附在劉寡婦的身體上——你的意思是講,我爺爺認識的劉桑禕,也是她的魂魄附在其她女人的身上的那個劉桑禕?



    張哈子講,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它更合理滴解釋。



    我講,也就是講,劉桑禕在認識我爺爺之前,就已經死過一次了,但是身份被我爺爺認出來之後,我爺爺就把她殺了,又讓她死了一次?



    張哈子卻是搖搖頭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哈挫挫,為麼子別人講麼子,你就信麼子?你有沒得一點是你自己滴思考?彭桑禕這種滿嘴跑火車滴話,你也信?你爺爺就算再牛逼,他那年也才 25 歲,和她一個一百多歲滴老太婆比起來,不管是經驗哈是匠術,都遠遠不如。他能殺死姓彭滴,打死我都不信。



    講完之後,張哈子手上的動作也終於完成了,我看見他把篾刀別到腰上,然後開始編織手中的那個竹筒。我藉著手電筒的光看的很清楚,他這一次雖然不是用的扎千刀,但是那些篾條的粗細卻和扎千刀相差不了多少。而他編織的東西,我看了看,很像是一艘船,和當初在那個魚塘見過的那艘船差不多。



    他把這艘船也放在他面前,然後在船的中間位置插了一片竹葉。



    劉桑禕看到他這個動作後講,張哈子,你不用白費力氣了,難道你還沒發現麼?既然我會承認自己的身份,也就意味著沒準備讓你們活著出去了。



    我聽到劉桑禕的這話,才意識到,這個牛角洞是劉桑禕藉著凌絳的雙腳把我們引到這裡來的。這裡簡直就是她的主場,肯定在這之前就已經經營了很多東西,可以說,她想要幹什麼就幹什麼。



    難怪從進來之後,張哈子就一直忙個不停。據我猜測,張哈子之所以會繞來繞去講這麼多東西,目的就是為了拖延時間!我想,他現在做的這些,應該就是在佈置一個很大的匠術匠臺。



    對於劉桑禕的話,張哈子只是冷笑一聲,然後繼續手裡的事情。——看上去好像是在結印,但更像是在搓手,就好像是冬天手冷一樣。



    劉桑禕講,那你說,如果不是洛朝廷殺死我,又是誰殺死了我?



    張哈子不屑的看了一眼劉桑禕,講,第一次你是啷個死滴,我是真滴不曉得。但是第二次,你肯定不是哈挫挫他爺爺弄死滴。因為到那個時候,你帥哥我張哈子都哈沒生,根本沒得人搞得死你,包括他洛朝廷!



    劉桑禕講,我之前就講過,洛朝廷是幾百年來,匠人圈子裡面的第一人,你憑什麼講他不能殺死我?



    其實我也有這個疑問,在我看來,我爺爺基本上已經代表了整個匠人圈子的最高水平,難道還有他對付不了的人?



    張哈子講,很簡單,要是他當初就能把你弄死,為麼子不直接把你滴三魂七魄全部打散?又為麼子要等到他快死滴時候,還不惜把他自己煉成活屍鎮壓到你滴墳上頭?偷你滴運勢是真,但是最主要滴目的哈是為老防止你出來禍害他們洛家滴人。但就算是這樣,如果不是陳憨貨及時趕到,哈挫挫他爹老子哈不是差點就被你弄死老?洛朝廷有身體有魂魄,都搞不贏你一個身體,你現在卻講幾十年前是洛朝廷殺老你,你這話也就騙一哈這個哈挫挫,我們三個你能騙到哪個?



    好吧,我承認,我之前確實相信了劉桑禕的話,我幾乎都已經在心裡認可了劉桑禕就是我爺爺殺的。但是現在被張哈子一講,我才明白,原來這裡面還有這麼多彎彎。果然還是張哈子心思縝密,連這些毫不起眼的細節都能夠發現。而且還能把以前的事情和現在聯繫起來,僅僅就這一點,就足夠我學好多年的了。但是,真的如張哈子講的那樣,只有我一個人被騙到嗎?



    於是我看了陳先生一眼,發現他也是一臉驚訝,看起來,他應該和我一樣,也被劉桑禕給騙了。至於凌絳,我看到她一臉風輕雲淡,很顯然,她應該是猜到了的。——當然了,也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爺爺爬出老屋這件事,所以根本就聽不懂張哈子在講什麼。既然不知道,也就不會吃驚。



    說實話,看到他們兩個這副表情,我也就放心許多了。否則我真的像要找個專業機構去測試一下我的智商了。



    劉桑禕再一次拍手鼓掌,講,難怪現在匠人圈子裡面有傳言講,六十年前洛朝廷,六十年後張破虜。果然名副其實。但是張哈子,我確實是那一年死的。而且,我的確認識洛朝廷,還準備一起去參加五年一度的匠人聚會。但是我卻在 1954 年死了,這一點,陳有禮和陳有福都可以作證,這一點,你又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