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節 十

    第 91 章 三差兩錯



    在鋪床單的時候,我就感覺到護士的神色有些慌張,而且還會時不時的往門口方向看,好像是在擔心什麼東西進來一樣。因為出於好奇,我問護士,你在看什麼?



    我沒想到我簡單的問話,卻惹得護士尖叫了一聲,她看著我神色緊張的說,沒……沒什麼。



    我說,這裡以前是不是死過人?



    護士啊的一聲,反問我,你怎麼知道?



    我的天,你表現的都這麼明顯了,要是我還不知道,那我就真的是哈挫挫了。



    接下來護士就什麼話都不說了,不管我怎麼問,她都是閉口不言。



    護士匆匆鋪好床後,就帶著我下樓把張哈子弄上來。一起上來的還有其她幾個護士,她們一起把張哈子的床給推了上來,然後在病房裡把張哈子轉移到另一張病床上後,這才離開。整個過程她們做的十分熟練,動作很快,而且,整個過程中,沒有說一句話,就像是在演一出啞劇一樣,這讓我有些奇怪。



    等到所有護士都離開之後,醫生過來看了一下張哈子的情況,然後對我講,晚上別亂跑,好好看著你朋友,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在樓梯口值班室裡。



    醫生出去以後,我看著躺在床上還在昏迷的張哈子,心裡很是難受。要不是因為我,他現在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他。



    已經快到午夜十二點了,張哈子的輸液瓶快沒了,我按了床頭的按鈴,等了一會兒之後,護士過來換藥,換完藥後,護士看了我床上一眼,然後對我說,家屬只能留一個。



    我對她說的話莫名其妙,我和張哈子一共就兩個人,一個是病人,一個就是我,哪裡還有其他家屬?



    送走護士之後,雖然有點餓,但想起醫生的話,我還是忍住了,準備挨一晚上,明天再說。鎖好門之後,關上燈,我就躺在床上,想著這一段時間來發生的事情,很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想著想著,沒多久我就睡著了,畢竟這些天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加上還注意力集中的開了一天的車,早就累成狗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好像有人在我耳邊嘆息,好像在說,唉,現在滴年輕人啊,都不曉得讓一哈我們這些老人,一張床就這麼大,哈要擠來擠去滴擠我。



    我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但是護士的話突然出現在我腦海裡,聽護士的意思,在我這張床上,還躺著一個人!



    想到這裡,我猛然從床上坐起來,跳下床轉過身來打量著這張病床,除了被子枕頭之外,什麼都沒有。那剛剛是誰在說話?我下意思的往張哈子的床邊靠了靠,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裡,張哈子是一個可以解決一切問題的人。



    就這樣,我站在原地好幾分鐘,都沒發現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可越是這樣,才越是害怕。護士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她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說出那句話,她肯定是看見了什麼才會那樣說。可是,為什麼我看不見?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突然被另外一隻手抓住,嚇得我趕緊拼命甩開,回過頭來卻發現張哈子用一種看白痴的眼神看著我。



    張哈子醒了!



    在看見張哈子醒過來的那一刻,我之前所有的恐懼都煙消雲散。



    張哈子的嘴巴動了動,我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我只好俯身下去,總算聽清楚,他講,把我的揹包拿上來,一會兒你用得著!



    聽到他這話,我腦子嗡的一聲!



    張哈子的揹包是用來處理不乾淨東西的,現在他讓我拿上來,還說我用得上,這說明在這間病房裡,確實有不乾淨的東西!



    我急忙轉身蹲在張哈子的床邊對張哈子講,張哈子,是不是有麼子不乾淨的東西,你先給我拖個底。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先去拿東西,拿上來再講。



    我看了一眼張哈子,又看了一眼我睡的那張床,然後起身往門外走去。



    來到一樓的時候,發現已經快到凌晨了,導診臺的護士都已經開始趴著小憩了,急診室裡面也變得很安靜,整個大樓顯得有些冷清。



    我一路小跑到停車場,背上揹包就往回走。



    準備坐電梯上樓的時候,我看見電梯里居然還有一個小男孩兒。因為上次有了火車上的小女孩事件,我現在看到小孩子都害怕,所以我在看見這個小男孩之後,就放棄了坐電梯,而是選擇了爬樓——萬一坐電梯被困在電梯裡面出不來了怎麼辦?



    電視劇裡面不都是那麼演的麼,不管怎麼按電梯,最後都是停在某某樓層!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決定爬樓梯。而我手裡,則握著被棉布包裹著的篾刀。之所以用棉布包裹著,是怕被當成醫鬧的,到時候讓警察叔叔把我抓起來就玩大了。



    我走到三樓的時候,剛好看見那個小男孩兒推開一間病房的門進去了。我心想,這麼晚了還讓這個小傢伙到處亂跑,他的家長心真寬!



    回到病房的時候,張哈子還清醒著,他講,你那張床不能睡人,你把鋪蓋放到我床下,你拿到篾刀就睡到我床下。我沒喊你睜眼,你就閉到眼睛一直睡覺。聽清楚沒得?



    我點頭講曉得了。然後就按照張哈子的要求去做。



    躺在張哈子床下後,我問張哈子,為麼子要躲到床下面?



    張哈子講,這就是匠人滴命,一旦匠人身體或者魂魄虛弱老,以前碰到過滴陰人都會來報復,所以,我們匠人,沒得一個是善終滴。我們管這個叫做「三差兩錯」。這裡面學問大,我以後再詳細給你講。不過現在,如果你不躲在我床下,會被那些東西看到。而且你也不能睜眼,你看見那些東西滴時候,它們也會看見你!



    張哈子的話讓我想到了陳泥匠。陳泥匠生前那麼好的一個人,在死後都變成了那副模樣,而且當時陳先生也給我提到過,但是並沒有講明白,話講到一半就沒講了。我想,這可能和張哈子講的這個「三差兩錯」是一樣的。



    我講,難道就沒得辦法避免?



    張哈子沒講話,但是我聽到張哈子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我就曉得,這是沒得辦法避免的。



    過了一會兒,張哈子講,來老,快閉眼,莫出聲!



    我趕緊閉上眼睛不敢出聲,就連呼吸都儘量控制著。



    就在這時,我聽見門外傳來「咚咚」的腳步聲,聲音一開始很遠,如果不是張哈子提醒的話我很可能都聽不見。



    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聽的越來越清楚,它走的很慢,但是卻一直在往前走,沒多久,我就聽見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我記得我剛剛是把門給反鎖了的,為什麼房門還能打開?



    「咚」!



    那個聲音往前邁了一步,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我彷彿感覺到一把重錘砸在我的心臟上,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心臟都要快停止了。



    「咚」!



    過了好一會兒,才又是一聲,我想,這東西走一步怎麼停這麼久的時間?正常人走路兩步之間絕對不會停這麼長!



    我很想睜眼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因為閉著眼睛什麼也看不見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特別是這種未知的恐怖,對人的心理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摧殘。但是張哈子明確的說了,在他沒開口說話之前,不能睜眼。



    我閉著眼睛,壓著牙齒,生怕自己會發出聲音來。可是,這種高強度的緊張感,讓我能夠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幾聲之後,那個聲音終於在床邊停下。隨後我聽見有什麼東西在床上翻來翻去,好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人呢?去哪裡了?」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那聲音嘶啞的不像是人發出的聲音,和之前紙人舅公和紙人婆婆發出的聲音一樣。



    我心想,張哈子不就在床上嗎?難道它不是在找張哈子?



    可是,如果它不是找張哈子,難道,是在找我!?



    一想到這裡,我嚇得目瞪口呆。



    糟了!



    眼睛睜開了!



    就在我睜開眼睛的剎那,我看見一顆倒立著的腦袋出現在我眼前,一雙紅色的眼睛和我四目相對,我聽見他說:「嘿嘿,找到了。」



    難怪這傢伙走路的時候,兩步之間會間隔這麼長!原來它一直是倒立著用腦袋走路的,那「咚——咚」聲,竟然是腦袋撞擊地面的聲音!



    而它,從一開始就不是在找張哈子,而是在找我!



    第 92 章 醫生張牧



    病房裡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熄滅了,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照射進來。藉著月光,我瞪大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這顆腦袋,有那麼幾秒鐘,我被嚇得忘記了呼吸。我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左手握著篾刀,從下往上,揚手一劈!



    篾刀呼嘯而過,我感覺自己劈空了,因為劈到東西上的手感完全不是這樣的。



    可是,叫我沒有想到的是,那顆腦袋竟然從它的身體上分離出來,像是一顆球一樣滾到了病房的牆邊。而它的身體,以斷掉的脖子為基底,還直直的立在那裡!



    斷掉的腦袋,熟悉的聲音,這讓我很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村頭分岔路口,那顆壓在我背上的腦袋!絕對就是它!



    可是,它不是已經被張哈子用符紙給燒沒了嗎?怎麼現在又出現在了病房裡?



    我回想了一下上次的情況,上次那顆腦袋雖然被張哈子燒了,但是張哈子講過,它的魂還在。現在出現在這裡的,應該就是上次那顆腦袋的魂!對了,這應該就是張哈子之前講的那個「三差兩錯」!



    反正我已經睜開了眼,再躲在床下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我從另一邊鑽出床底,看見那具屍體還倒立在那裡,而它的腦袋,在牆角那邊滾了幾圈之後,竟然倒立著往我這邊跳了過來!



    我趕緊問張哈子,張哈子,我眼睛睜開了,現在該怎麼辦?



    我看了一眼張哈子,可是張哈子眼睛緊閉著,好像又昏睡了過去。



    完了完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了,上次我就差點被這顆腦袋鬼壓床給壓死,還好最後有張哈子及時趕到,可是這次張哈子已經昏迷過去了,我豈不是在劫難逃了?



    我想到了上次它是壓在我的背上,於是我趕緊貼著牆站著,雙手握著篾刀,準備應付那顆隨時會跳過來的腦袋。



    它就像是一顆籃球一樣,從對面的牆角跳過來,一上一下的,那雙紅色的眼睛就好像是黑暗裡的兩盞燈火,隨著腦袋的跳躍,上下起伏閃爍。



    不過還好,它的身體沒有動,否則兩面夾攻的話,我根本就應付不過來。而它自己,似乎也在忌憚我手上的這把篾刀,所以一直在我對面沒有靠近,而是睜著紅色的眼睛盯著我,好像是在找我的破綻。



    而我也在盡力回想著上次張哈子對付它的方法,我記得張哈子他當時好像先是拿了一張黃符朝著我背後一扔,然後夾著兩片竹葉,插在篾刀刀柄上,篾刀在磨刀石上噌的一刮,轉身手起刀落,那顆腦袋應聲落地。然後是張哈子用篾刀刀尖插在他嘴裡,隨後用竹葉貼在他眼睛、鼻子、耳朵的位置,最後才扔一張黃符,一把火給燒了。



    方法已經想到了,剩下的就是去實施了。揹包在我的床那邊,要過去的話,就必須要離開背後的這面牆,如此一來,肯定會給那顆腦袋可趁之機貼在我的後背上。



    直接走過去肯定是不行的了,所以我背靠著牆,先是慢慢的蹲下來,然後躺在地上,打算貼著地板從床底下穿過去。我一邊往床那邊挪,一邊盯著對面的那顆腦袋,生怕它會跳過來,壓在我的肚子上。還好,它似乎對我沒有多少興趣,反而是往張哈子的床旁跳過去。



    糟了,他要去壓張哈子的床!



    我加快速度,來到揹包那裡後,還是貼著牆站起來,然後從揹包裡找到竹葉,然後插在篾刀的刀柄上,深呼吸幾次之後,我決定主動出擊,因為它已經跳上了張哈子的床,而且已經到了張哈子的腳邊!



    我不會張哈子的手段,萬一他貼到了張哈子的身體,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把它切下來,所以我不得不主動動手!



    我快步上前,橫著篾刀,想要把它從張哈子的床上拍下去。可是我沒想到我使勁兒去拍的時候,它竟然跳著躲開了,不僅如此,還往前跳了一截,眼看著就要到張哈子的肚子上了!



    我不敢再輕易動手,因為我不能再失敗了,如果再沒有拍到它,它就會趁著我還沒收回刀的時候跳到張哈子的肚子上,再發展下去,張哈子的腦袋就會被他吃掉!



    我不動,它也不動。這樣對我來講,反而是一種優勢,因為時間長了,天會亮,而且,張哈子也可能會醒過來,到那個時候,根本就不用害怕它。



    可是我還是失策了,就在我和它僵持的時候,突然有一雙手從我身後伸過來一把將我抱住,那是它的身體!在我專心對付它腦袋的時候,它無聲無息的正了過來!



    難怪上次張哈子會首先用黃符把它的身體燒掉,然後再去對付它的腦袋,原來就是擔心它的身體還會作怪。完了,我這個半吊子水平,只想著怎麼去對付這顆腦袋,而完全忽略了它的身體。



    我試著掙開它身體的束縛,可是卻發現這雙手好像是鐵鉗一樣,我感覺我的胳膊都快斷了,卻還是沒能掙開這雙手。我抬起前臂,用篾刀去砍他的手,可是除了砍出幾道不流血的口子以外,根本沒起到半點作用。



    這個時候,那顆腦袋突然改變方向,看著我這邊,然後我好像聽到它笑了笑,說了一句:「終於是我的了。」



    它一躍而起,卻沒有貼到我的肚子或者胸口,而是回到了它原來的身體上。



    「砰」!



    就在我納悶的時候,後腦勺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這是它在用它的腦袋撞擊我的腦袋!



    那種痛,就好像是有人用一塊鋼板,狠狠的砸在你頭上一樣。然而,腦袋卻不是最痛的,最痛的地方是脖子那裡,就好像是有人在硬生生的拉扯你的腦袋,使得你的脖子有一種快要被拉扯斷了的感覺。



    「砰」!



    又是一聲悶響,我覺得我的腦袋都要爆掉了,脖子也是,有一種脊柱都要斷掉的感覺。痛得我都快要失去了意識。



    我覺得我不能再多承受一下了,否則的話,我肯定會死掉。我看了一眼床上的張哈子,用盡最後一點力氣叫了一聲,張哈子!



    可是,奇蹟並沒有出現,他還是閉著眼睛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安靜的我都要以為他已經死了!



    「砰」!



    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劇烈的疼痛讓我已經忘記了呼吸,我感覺腦袋裡面一片漿糊,然後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在閉上眼睛之前,我彷彿看到病房的房門打開,走進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的脖子上掛著工作證,我只看清楚上面的兩個字:張牧。



    後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了。外面的陽光照進來,我沒有聽到鳥語花香,卻聽到有人對話的聲音。



    「你講滴都是真滴?」這個聲音很陌生,我以前沒聽過。



    「嗯,確實——咦,瓜娃子,你醒老?我早都醒老,你現在才醒,到底是我住院哈是你住院啊?」張破虜那賤賤的聲音傳來。聽到他開玩笑,我就知道,他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我坐起來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和後腦勺,好像都還在,除了還有一點痛以外,沒有什麼其它的不妥。我看了一眼那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是我昨晚看見的那個叫做張牧的傢伙。我對他講,昨晚是你救了我?謝謝你!



    他擺擺手,沒有回到我。而是拍了一下張哈子的肩膀,就往外走了。



    而他拍張哈子肩膀的時候,我看的很清楚,使用的是生火手勢。



    很顯然,這個張牧,絕對不是一位普通的醫生!



    第 93 章 凌絳相邀



    張哈子還在繼續打吊瓶,他肚子上纏著的一層層紗布和繃帶,看上去很嚴重的樣子,我問出在路上就一直想問的問題,到底是哪個弄傷你的?



    張哈子講,我不是給你講過老,是我自己不小心摔滴。



    我用眼白看著他,一副打死我都不相信的眼神。



    張哈子看著我這個眼神,乾脆閉上眼睛,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愛信不信。



    我肯定是不相信的,之前我猜測過在村子裡能把他傷成這樣的人,除了紙人舅公,就只有紙人婆婆他們兩個了。當初紙人婆婆來幫助陳先生破解三尺神明印的時候,張哈子講過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他當時說的是,算你們兩個老不死滴有點良心。



    這句話可以說明之前他們就應該認識,或者有過什麼過節。所以說,難道是他們二老傷了張哈子?



    我問,是不是紙人婆婆傷了你?



    張哈子猛然睜開眼睛,看著我講,你曉得她是紙人?!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似乎意識到說錯話了,於是再次閉上眼睛,不管我說什麼,他都不再回我的話了。



    看來當初剛進村子的時候,的確是紙人婆婆傷了張哈子。可是,她為什麼要弄傷張哈子呢?他們之前到底有什麼樣的過節?



    張哈子是張家扎匠一脈,以扎紙人為生,而紙人婆婆現在就「寄生於」紙人當中,這兩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敵人,為什麼還會弄成現在這樣?張哈子又為什麼要對這段往事閉口不言?



    我換了一個話題,問他,昨天晚上是啷個回事?



    張哈子這一次倒是沒有隱瞞,他講,你哈記得到那天在你們村前頭分岔路上遇到滴那個吃腦殼滴東西不?



    我點頭,看來和我想的一樣。



    張哈子繼續講,昨晚那個東西就是上次那個傢伙,他是來找我麻煩滴。



    我聽到這裡,當時就不樂意了,直接甩了他一句,他明明就是來找我的!



    張哈子壓了壓手,示意我稍安勿躁,然後才講,你年紀那麼小,脾氣啷個那麼大?他一開始確實是來找我滴,但是最後不曉得為麼子就找到你老。你身上到底有麼子東西,把匠人滴「有恙」都壓過去老!



    我想到了我腳上穿的二十三雙陰鞋,肯定是這個原因蓋過了張哈子口中的「有恙」。於是我趕緊轉移話題問張哈子,麼子叫做「有恙」?



    張哈子講,我昨天給你講過這是我們匠人滴命,「三差兩錯」。而這個「有恙」就是「三差兩錯」當中滴「恙差」。



    我記得張哈子昨晚講過,只要是他們匠人的身體或者是魂魄受損,就會遭到以前處理過的東西來複仇。所以當匠人的,沒有一個是善終的。



    我講,這是不是和有些人講的那個五弊三缺差不多?



    張哈子皺著眉頭看了我一眼,問我,麼子喊個五弊三缺?



    我講,五弊就是鰥、寡、孤、獨、殘,三缺就是缺錢,短命,沒權。



    他又問我,你是從哪裡曉得滴?



    我認為我講對了,所以張哈子才會這麼緊張,於是我講,我是從小說裡面看到的。



    張哈子聽到這話之後,用那種看白痴的眼神看我,然後嘆息一聲講,我喊你莫看電視劇,你又跑來看小說,就你這個智商,我都不曉得啷個教你老。五弊三缺?缺你屋腦殼!你看老子像沒得錢滴人邁?沒得錢老子買得起悍馬?哈有那個孤獨殘,我都不曉得啷個講你老,你爺爺孤獨不,你爺爺殘廢不,你看到滴匠人有哪個是殘廢滴?



    我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個道理。



    我岔開話題講,那你講的這個「有恙」也沒得那麼難搞嘛,不就只來了一個?



    張哈子冷笑一聲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以為這就完老?在老子沒出院之前,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聽到這話的我大吃一驚,我幾乎是顫抖著聲音問他,你莫騙我,我膽子小。



    張哈子嘿嘿一笑,講,我問你,你以前看到過有哪個匠人生病老,是會進醫院滴?沒看到過吧?你肯定以為他們是封建迷信,不信西醫,所以才不進醫院。老子給你講,這簡直是放屁!我們匠人不進醫院,那是因為醫院滴陰氣太重。你好好想想,世界上哪個地方死人最多?——肯定是醫院!到醫院裡頭,陰人不計其數,一般有恙滴匠人要是進來,哼,絕對沒得活到出去滴。這就是為麼子,匠人生病老,也不得來醫院滴原因!



    我又問,那你為麼子還敢進醫院,你就不怕死?



    張哈子笑到問我,想套我話邁?



    我講,是因為那個張牧醫生?



    張哈子沒好氣的講,難不成哈是因為你?



    我又問,你和他是麼子關係?



    張哈子講,他是醫生,我是病人,就這個關係。



    我知道,張哈子越是這麼說,我就越肯定他們兩個是有關係的。否則張哈子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為什麼第一個想到的是張牧?



    既然他什麼都不願意說,我也沒必要強迫他說。於是我講,既然你沒得什麼大事,我就回學校了。



    張哈子講,回學校可以,不過先給我搞一碗酸辣粉來。幾天沒吃東西老,我要開開胃。



    我只好下樓去給他弄來酸辣粉。



    就在我要走的時候,張哈子嚼了幾口酸辣粉,然後衝著我講,記得晚上給我送飯過來,我要吃萬州烤魚。



    我都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聽到張哈子突然一本正經的講,你晚上最好是到我這裡來。



    我停下來問,如果我不來呢?



    張哈子講,如果你不想你室友都遭殃滴話,你最好是來我這裡。



    我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雖然我不曉得張哈子講的遭殃是什麼,但是我還是決定不冒那個險。室友們都過著自己正常的生活,我完全沒有必要把他們都拉到一個無法回頭的深淵。



    重新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太陽射在我身上,有一種久違的溫暖感。我想,如果每一天都像這樣平靜,那該有多美好。



    我沒打算回寢室,擔心會把那些不乾淨的東西帶到寢室裡面去,所以也就打算去操場上走走。



    走到操場之後,我才想起來,我手機還一直關著。打開手機後,一陣連續的短信提示音就不絕於耳,竟然全部都是班導的短信和未接來電。



    短信的內容幾乎全部都是一個意思:你明天再不來上課,我就上報到學校。



    短信是從前天晚上開始發來的,那個時候我應該和張哈子回我們村子了,所以沒收到。



    我趕緊給班導回了一個電話,剛接通就是一頓狠罵。



    說實話,如果是在以前,我肯定會被班導的話嚇得顛三倒四的。但是經歷了這些事,我突然覺得,只要好好活著,其他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沒那麼多重要了。所以面對班導的訓斥,我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知道了,我明天開始上課。



    班導似乎聽出了我語氣裡有些頹廢,所以問我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還問我她能不能幫上忙。



    我客氣的拒絕,然後掛斷電話。我想,我現在所遭遇的這一切,不管是說給誰聽,都不會有人相信吧。哪怕是說給半個月前的我自己,我想我也絕對不會相信,甚至還會好好理論一番。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聽到身後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為什麼不回我短信不接我電話?」



    我轉身之前就已經知道是凌絳,我說,我以為都是班導的短信,所以沒看見你的短信。



    凌絳說,我找你好幾天了,跟我走吧。



    我問,去幹嘛?



    她說,跟我去見一個人。



    第 94 章 身懷鬼胎?



    我警惕的問,見誰?



    在我的潛意識裡,凌絳也是一位匠人,不然的話她怎麼可能搖得響我脖子上的鎮魂鈴,她又怎麼可能看得見我身後跟著的那個傢伙?所以我對凌絳有一種近乎排斥的感覺。其實不僅僅是她,而是對所有匠人都有一種莫名的排斥。因此,當她說要帶我去見一個人的時候,我全身的細胞立刻被調動起來。



    凌絳看了我一眼,問我,你對我有敵意?



    我說,敵意倒是沒有,就是覺得我和你好像還沒有到那麼熟的地步。另外,我剛回到學校不久,你就找過來了,難道你不覺得這也太巧合了嗎?



    我看見她點了點頭,然後說,你的心思很縝密,也很敏感。可是,你不應該懷疑我。至少,我對你沒有威脅。而且,我找到你還真是一個巧合,你不要那麼自戀。



    我對凌絳的話根本不相信,我問,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



    她說,我是突然感覺到操場這邊有些不一樣,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居然在。



    我聽到這話的第一感覺就是,這女人連撒謊都不知道找一個好點的理由。既然她不願意說實話,我也沒必要去見她說的那個人。於是我說,我現在沒空去見你說的那個人,抱歉了。



    說完後,我就準備離開操場了。她在我身後對我說,她是我室友,我懷疑她沾了不乾淨的東西。



    如果是以前,我聽到這話會不屑一顧,但是現在聽到這話,我竟然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可是我想了想,還是繼續往前走。畢竟就算是她室友沾了不乾淨的東西,我也沒任何辦法解決。再說了,我腳上還有二十三雙陰鞋,去了反而可能會添亂。



    我邊走邊說,不好意思,這件事我幫不到你。



    凌絳聽到我這話似乎有些怒了,你是洛朝廷的孫子,有些事情,你是躲不掉的。你難道真的以為你來這所學校只是偶然嗎?



    聽到凌絳這話,我停下腳步,轉身問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她說,我什麼意思,你跟我去見了我室友,我就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