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節 一

    第 1 章 回魂壓棺



    我出生在農村,自幼跟我爺爺長大,家裡就兩個房間,爸媽睡一屋,我和爺爺睡一屋。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我去讀大學。



    我讀大四那一年,爺爺突然去世了,沒有任何的徵兆,是晚上睡覺的時候走的。我從學校趕回去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爺爺的靈堂就設在堂屋裡,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得井然有序。



    我回到家後,第一件事是看爺爺最後一眼。長輩們把棺材打開,爺爺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臉色蒼白,但是嘴巴卻是張開著的,好像是有什麼話說。



    我問大伯,爺爺的嘴張開著,是不是還有什麼遺願沒說出來?



    大伯聽了我的話,瞪眼訓斥了我一頓,讓我不要亂說話。



    我不知道大伯為什麼會突然間生氣,卻不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多問,只好不再說話。



    二伯比我回來得晚,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他在外地當警察,不好請假。回來之後按照慣例是瞻仰遺容。我也跟著去看了,發現爺爺的嘴巴還是張開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似乎比之前張的更大了些。



    二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我聽見他小聲對大伯說道,爹的嘴怎麼是張著的?要想辦法閉上。



    大伯看了一眼周圍,見沒有外人,才小聲說,都試過了,閉不上。



    二伯想了想,去拿了一條熱毛巾,敷在爺爺的臉頰上,這是要讓僵硬的肌肉變得鬆軟,然後再合上爺爺的嘴。熱毛巾換了三四條,然後二伯試著合上爺爺的嘴。沒想到這個辦法還真的管用,可嘴是合上了,但卻是歪的!



    爺爺生前並不是歪嘴巴,怎麼死後變成歪嘴巴了呢?難道他真的是有什麼遺願沒有完成?



    一屋人看到這場景,又是一陣痛哭。



    等過了一段時間,大家都安靜下來後,二伯又問,嘴裡放銀子了沒?(這是我們那邊的傳統,死後都要在嘴裡放銀子)



    我媽說放了,當時沒找到爺爺生前準備的銀子,她就把自己的一對銀耳環放爺爺嘴裡了。



    大伯和二伯輪流在靈前守夜,只有我爸是一直跪在靈前,誰勸也不聽。



    爺爺一共三個兒子,我爸最小,但是和爺爺的感情卻是最好。爺爺生前哪裡都不去,就只愛住我家,贍養工作全由我爸一人負責。大家都知道我爸和爺爺的感情好,也就沒去多勸。



    爺爺在堂屋裡一共擺放了五天,第六天上山。



    這之前,全家人在風水先生的主持下,開棺看爺爺最後一眼,寓意送爺爺最後一程。



    那是凌晨五點,天色剛矇矇亮。打開棺後,所有親人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爺爺臉色鐵青,他的嘴竟然又張開了,而且比之前張的更大,那種幅度甚至已經超過了一個正常人能做到的範圍,下巴都快要貼著胸口了!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著了,那個風水先生也沒了主意,他說他也沒見過這樣的事情,反倒是問我大伯怎麼辦?



    我大伯他們三兄弟商量了一下,決定按原計劃不變,起棺上山!



    來給我爺爺抬棺的都是村裡的壯漢,哪家有親人去世,幾乎都是找的他們。因為按照習俗,棺材一旦起棺,就不能在中途放下,必須一口氣上山。所以抬棺的人必須很壯。(我們那裡還不流行火葬,全部是土葬。)



    風水先生做好法事之後,來抬棺的八人分別拿著木槌在棺材的四角釘下一枚銅釘,然後搭好繩子,穿上粗木棍,扛在肩上,就等著風水先生的一聲令下。一旁的煙火先生已經拿著打火機準備點鞭炮。



    風水先生拿著桃木劍,在法壇上重重劈下一劍,大喊一聲:「起棺!」



    點鞭炮的煙火先生點燃鞭炮,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音之後,八位抬棺的壯漢大喝一聲「起」,只聽見繩子嘎吱嘎吱地響,八人蹲著馬步,可無論如何也直不起腿來。



    棺材沒抬起來!



    我爸他們當時臉色就不好看了,抬棺的紅包是給了的。沒想到他們居然出工不出力!但是這個時候又不好發作,我爸只好趕緊再包了八個紅包,準備給抬棺的八人。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八人說什麼也不收。其中一個說,老爺子是村裡的長輩,大傢伙都敬重,不可能不使勁抬棺。確實是這棺材太重了,就算給我們再多的紅包,也抬不起來啊。



    我爸無奈,只好把紅包裝口袋裡,可是臉上卻是急得要命。



    還好前來送殯的隊伍裡,還有年輕的壯漢,聽說棺材抬不起來,就主動來幫忙。於是又添了一條繩子,加了一條杆,然後按照前面的程序再走一遍。



    可是鞭炮聲響完之後,棺材依舊沒能抬起來!



    這一下,大傢伙都急了,人群裡也出現了一些議論的聲音。紛紛說我爺爺肯定是有什麼心願放不下。



    我爸擔心村子裡的人亂嚼舌根子,於是招呼大伯再添了一條槓,他們兩兄弟親自抬棺!



    十二個人了,竟然十二個人還是抬不動!



    回魂壓棺!



    我聽見那個風水先生驚呼了一聲,他之前也以為是抬棺的人出工不出力,可是現在他的臉色都變了。我看見他趕緊招呼我爸他們三兄弟,問老爺子生前是不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我爸他們都說沒有,平時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沒有什麼沒完成的心願啊。



    我爸他們三兄弟想了好一陣,還不斷地對著棺材說話,但是抬棺的那十人怎麼也抬不起來。最後我爸直接跪在了棺材前,一邊磕頭一邊說,爹,你要是還有什麼心願,你晚上給兒子託夢,你這樣不肯走,我們都不安生啊!



    我大伯二伯也都跪下磕頭,第三代人中,比如我和堂兄堂姐們也紛紛跪下,頓時哭聲一片。



    說來也怪,這一跪,之前十二個人都抬不起來的棺材竟然被十個人就抬起來了!



    我爸擔心事情有變,趕緊招呼大家上山。



    這一路上,我看見我爸連大氣都不敢出,一直盯著爺爺的棺材,生怕他老人家一個不高興就不走了。



    還好,棺材順利的入了土,中間沒出什麼岔子。



    填墳的時候,家裡人要求我們第三代先回來,不許我們待在那裡,據說這也是習俗。



    我跟著堂哥他們回了家,看著靈堂還沒拆,但是爺爺卻永遠離我們而去了,心裡很是難受,鼻子一酸,眼淚就忍不住地流了出來。



    我媽看見我哭,立刻把我拉到一邊,很是嚴厲的訓斥我,出殯第一天不許哭!



    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是還是強行忍住了。後來我媽告訴我,要是出殯第一天哭的話,死去的人會不捨得離開。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當天晚上,我睡在以前和爺爺一起睡過的房間,我總感覺爺爺還在我身邊。想到以前夏天睡覺的時候,爺爺都會拿著扇子替我扇風,可是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時光了。我的眼淚又忍不住要流了下來。但是想到我媽的話,我給忍住了,萬一我爺爺捨不得走了怎麼辦?



    迷迷糊糊中,我看見我爺爺走了進來,他和以前一樣躺在我的旁邊,側過身子來,胳膊一上一下的,好像是在替我扇風。可是他手裡根本就沒有扇子啊。我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看了看爺爺,卻發現他大張著嘴巴,臉色鐵青,身上穿的竟然還是下葬時候的那身壽衣!



    然後,我清晰地看見爺爺的嘴突然動了動。



    「啊!!!」我嚇得尖叫起來,睜開眼一看,還好這只是一個夢。



    窗外的天還沒亮,應該還是凌晨,我伸手想要摸一下放在枕邊的手機看看時間。可是,我卻摸到一張冰冷的臉!



    我慢慢轉過頭去,藉著微弱的月光,映入眼簾的,赫然是爺爺那張張大著嘴巴的鐵青臉,而我的手,就放在他的嘴裡……



    第 2 章 自己爬出來的



    我不是在做夢,而是我爺爺真的回來了。



    可是,爺爺不是已經下葬了麼?為什麼他的屍體會跑到我的床上來?



    沒一會兒,先是大伯趕了過來,看到爺爺的屍體後就是一陣亂罵,「是哪個砍腦殼死的背時鬼,搞出挖人老屋(我們對墳的叫法)的事情!」



    然後是二伯。他看到了爺爺的屍體後,眉頭都皺得像是擰到了一起,卻沒有多講什麼。



    「現在啷個辦?」我爸開口問道。他現在也是沒了主心骨了。



    「還能啷個辦?趁到天沒亮,趕緊埋進去。小陽,你去村頭喊陳泥匠,莫驚動其他人。老二老三,我們三個把爹老子的身體抬到墳裡去。」大伯吩咐著。



    雖然大家都沒說,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發生了這種事情,是不可能大張旗鼓地辦,更加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否則的話,村裡人肯定會閒言閒語,戳斷我們家的脊樑骨。



    穿上鞋子之後,我就朝著村頭的方向走去。快出院子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我爸他們三兄弟齊刷刷地跪在床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才開始搬屍體。



    我走得很急,生怕這件事會被其他人看見。還好村裡的路我都熟悉,否則天沒亮走村路,非要摔跤不可。



    按照道理來說,盛夏的早晨不會太冷,加上我又是一路小跑,身體肯定不會覺得冷。但是我卻是越走越冷,總感覺身後脖子有人在給我吹冷氣。



    農村的清晨,雞都沒叫,大家基本上都在睡覺,而且身後哪裡有腳步聲?更別說會有人給我吹冷氣了。可如果沒有人,那我脖子上的陣陣涼氣到底是怎麼來的?



    我很想回頭看一眼,但是又想到老一輩教給我的,晚上走夜路不能回頭,因為回頭一次,就會把肩上的火焰吹滅一把,很容易招鬼!



    說實話,作為大學生的我,以前是從來不相信這些的,但是在遇到我爺爺這件事之後,我開始對我之前的世界觀產生了懷疑。因此,即便是莫須有,我也只是硬著頭皮往前走,不肯回頭!



    堅決不回頭!



    好不容易捱到了陳泥匠的家門口,我發現我的後背都已經溼透了,大夏天的,竟然是冒冷汗冒的。



    我儘量小聲地喊著陳泥匠,生怕被隔壁的鄰居們聽見。可是陳泥匠一直沒有應我,我不得不開始敲門,聲音越敲越大,陳泥匠的聲音終於傳來,問道:「誰啊?」



    「陳叔,是我,小陽。」我低聲回應著。



    陳泥匠打開門,我簡單地把事情小聲地講了一遍,陳泥匠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回屋拿了一個泥匠桶子,就和我一起去爺爺的墳地了。



    我們到墳地的時候,我大伯他們已經到了。我上前去看了一眼我爺爺的老屋,發現並沒有被挖開的痕跡,只在墳頂上有一個洞,剛好容得下一個人進出。



    我準備走近點兒以便看清楚,卻被我二伯催著回去。我想要留下來,他們都不允許,講死者入土,隔代的親人是不能到現場的。



    我雖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還是聽話地回去了。



    我爸他們一直弄到十點多的時候才回來。



    事情忙完了,大伯請陳泥匠到屋裡吃飯,這是傳統。



    席間,陳泥匠一直皺著眉頭,好像有什麼心事,我看了一眼我二伯,他和陳泥匠一樣,也是眉頭緊鎖著。最後在我大伯的追問下,陳泥匠終於把他擔心的事情講了出來:「啟東哥,這件事我看你還是再找個風水先生看哈子(看一下),廷公的墳有古怪。」



    「麼子(什麼)古怪?」



    陳泥匠沒開口,我二伯卻開口道:「如果是盜墓的人倒鬥,從外往裡挖,那麼墳口子的開口方向應該是外面大,裡面小,越挖越小,這個應該好理解。但是爹老子的墳,大家剛剛都看到了,很明顯是裡面開口大,外面開口小——也就是講,這個口子,是從裡面往外面挖的!」



    二伯頓了頓,繼續道:「也就是講,爹老子是他自己從墳裡爬出來的!」



    即使是在這大夏天裡,二伯的話,也讓在場的所有人背脊一陣發涼!



    如果真的像二伯說的那樣,爺爺的屍體是自己從墳裡爬出來的,那麼這件事就已經不是科學能夠解釋的了。總之,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於是我試著去打破對話。



    「會不會是盜墓賊從其他地方打孔進到墳裡,然後從裡面打洞出來?這樣看上去就好像是爺爺自己從裡面挖洞出來一樣。」我說出我的想法。



    二伯點頭表示有這個可能,但是陳泥匠卻是搖搖頭,猛吧咂吧咂幾口旱菸之後,才緩緩說道:「修墳的時候,我就有懷疑過小陽的想法,所以特地進墳裡看過……」



    說完他接著搖搖頭,沒有把下文說完。但是大家都曉得,他搖頭就表示沒有其他人進去過。



    吃完飯後,我大伯要給陳泥匠包修爺爺老屋的紅包,被陳泥匠拒絕了。他說這件事太邪乎,他也不曉得這老屋該不該修,反正錢肯定是不得要咯。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邊走還邊在說,造孽啊,修了一輩子的老屋,還沒碰到過啷個(那麼)邪門兒的事。



    等到陳泥匠走後,二伯講他到鎮上找個人。他沒講是找哪個,不過大家都曉得,他應該是去找陳泥匠口中的風水先生了。



    整個白天,屋裡的人都陰沉著臉,很顯然是在擔心爺爺的事情。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大伯才講,他今天晚上去墳地裡守一晚上,看看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狗東西敢動爹老子的老屋。他還是相信這是有人在亂搞。



    我雖然害怕,但還是堅持要跟著去。畢竟這是我爺爺,我不可能看到他的老屋被人刨開。我爸見我態度堅決,沒有多說什麼,這件事他也沒有了主意。不過吃完飯後,他也跟著我們來到了爺爺的墳邊。



    這個時候天剛剛黑,大伯和我爸在附近找了些柴火,然後在不遠處燃起了篝火——這不是為了取暖,而是為了照明。



    藉著火光,我看見爺爺的墳墓安安靜靜立在那裡,似乎和平常的墳墓沒有什麼兩樣。但是一想到爺爺從裡面爬出來,就覺得那裡透露著一股子難以言喻的詭異,彷彿是一頭洪水猛獸,似乎只要一張嘴,就能把我們三人給全部吞沒。



    三個人圍坐在火堆旁,此時此刻也顧不得炎熱了。再說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天氣竟然不是很熱,即便是坐在火堆旁,都還覺得後背有點冷。我不知道我爸和大伯是不是這樣,我又不敢問,害怕他們擔心。



    時間就這麼流逝著,大伯和我爸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有時候甚至都牛頭不對馬嘴。我知道,他們兩個心裡其實也是害怕的,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轉移注意力。



    突然,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我立刻回頭大喝一聲:「誰?」



    但是我什麼也沒看見。



    大伯和我爸問我怎麼了,我說我聽到有人走路的聲音。



    大伯和我爸對視了一眼,然後我爸說他去看看,讓我待在這裡別動。



    說完話,我爸從火堆裡拿了一根燒著的棍子當火把,又從一旁撿了一根木棒,這才朝著我身後的方向走去。



    我和大伯都站在篝火旁看著我爸,心裡有些著急。爺爺的墳地雖然不算太偏,但是也絕對不是一般人都會來的地方。這麼晚了,到底會是誰來這邊呢?



    「站住,別跑!」遠處,我爸突然傳來一聲大喊,緊接著,我們就看見我爸鑽入叢林裡,他手上的那點火光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遠,以至於最後被黑暗吞沒。



    有那麼一刻,我很想哭。我害怕我爸會出什麼意外,發生了這麼多事,我已經再不能承受更多的打擊了。



    我和大伯坐在篝火旁等了一會兒,時間至少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但是我爸還沒有回來。我開始有些著急了。大伯也是,他起身,對我說,我去尋你爹,要是我半個小時沒回來,你就先回家去。



    大伯也去了,整個墳地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四周一片漆黑,我很害怕,不敢往其他地方看,只好不斷地往火堆裡添加柴火,生怕這唯一的火光也熄滅了。



    我的後背還是好冷,於是我轉過身來,準備烤一下後背,而且後背靠著火堆,面朝外面,也更安全一些。



    我的手裡握著手機,每隔一會兒就看一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大伯離開也有二十分鐘了,我開始越來越害怕,在這漆黑的夜裡,在爺爺的墳地邊上,我似乎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



    「沙沙沙……」我突然聽到有聲音傳來,而且,是從我爺爺老屋那邊傳來的!



    第 3 章 挖墳



    我嚇得趕緊挪了幾步,面朝著爺爺的墳墓,後背靠著火堆,打開手機的閃光燈,照著爺爺老屋的方向。



    我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但是那沙沙的聲音還在不斷的響起,那聲音,就好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扣沙子的聲音!



    難道是爺爺在墳裡面開始挖洞了?他又要出來了麼?



    撲通。



    我直接跪在地上,對著爺爺的老屋開始磕頭,一邊磕頭一邊哭喊著:「爺爺,孫兒在這裡,你有麼子事你託夢給孫兒,你不要再出來了黑人(嚇人的意思)咯。」



    我這麼一哭喊,那沙沙的聲音果然消失不見了。我以為是爺爺聽到了我的哀求,所以不再出來了。可是沒想到,過一會,那沙沙聲再次響起。而且這一次,不管我怎麼哭喊,那聲音都沒有消失,並且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



    終於,那聲音停止了,我看了一眼手機,已經過了十二點,大伯也去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有回來。我準備按他說的,先回去。



    等我再把手機的閃光燈對著爺爺老屋的時候,我差點嚇得心臟停止!



    我看見爺爺老屋的頂上,一個張大著嘴的頭緩緩冒了出來。鐵青色的臉精準無比地對準了我的方向,眼睛緊閉著,整個腦袋已經開始有些浮腫。



    接下來的事情就更加的詭異,我看見他張大著的嘴竟然開始慢慢合攏,然後,在閃光燈的照耀下,往後裂成了一個極其恐怖的微笑!



    爺爺他,在對著我笑!



    「啊!!!」



    我大喊一聲之後,就再也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家裡的床上了,我媽坐在我床邊,在低聲抽泣著,大伯和二伯坐在門邊。



    我喊了一聲媽,我媽見我醒來,不由分說地就抱著我哭。



    我看著大伯和二伯,他們也看著我,但是視線相交之後,他們就低頭自顧自地抽起煙來。



    我突然意識到什麼,我問,我爸呢?



    這麼一問,我媽哭的就更厲害了。



    大伯從後腰帶上取出一隻鞋子,說,昨晚追出去沒好久,就見到了你爹的孩子(鞋子),人沒找到,聽到你喊,我就跑回來咯,剛好碰到你二伯過來。



    二伯也說,鎮上的人沒請到,他喊我趕緊回來,講可能要出事。我很早就往回趕了,沒想到半路迷了路,還是來遲咯。看到你的時候,你暈倒在火堆邊上,你爺爺就站到你旁邊。



    我掙脫我媽下床,大伯問我要鬧那樣。



    我說我要去找我爸。



    大伯攔下我,講村支書已經發動全村人搜山咯,你就不要再去了。你爸就你一個娃兒,你要是再出事,我對不起你爸。



    聽我大伯這麼一說,我媽哭得更厲害了,我沒敢哭,因為這個時候我不能哭。



    就在這時,一個陌生的中年人進了我屋院子,我二伯見到他,噌地一下站起來迎了上去,臉上還帶著笑臉,說道,老同學,你終於肯來咯。



    那中年人嘆息一聲,搖了搖頭,講,唉,我也不想來,事情鬧這麼大,不來不行咯。你把搜山的人都撤回來吧,我有用。唉,人少了我怕鎮不住……



    我二伯是一個極有主見的男人,但是聽了他這個老同學的話後,立刻就找村支書王青松,讓他把搜山的鄉親們撤回來。



    在這個陌生中年人的招呼下,所有人都去了我爺爺的墳地。



    這個陌生中年人似乎有點名氣,很多鄉親們竟然都認識他,稱呼他為陳先生。我媽一開始還不同意把搜山的人都撤回來,但是知道這是陳先生的要求後,也就同意了。



    陳先生到了墳地之後,也不說話,繞著我爺爺的老屋走了一圈,然後掐了掐手指,就對鄉親們說道,留二十八個男的,其他人都回去。



    陳先生又看了一眼我爺爺的老屋,接連唉聲嘆氣了好幾下,這才從他隨身帶來的一個布袋裡取出一些東西。有銅錢,有紅線,還有一些黃顏色的紙,後來知道,那叫作「符」,以及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東西。



    陳先生先是用紅線在爺爺老屋的四周橫七豎八的繞了一圈,在紅線上還貼了些「符」,然後叫來這二十八個壯漢,每人發了一枚銅錢,要他們含在嘴裡,並且對他們說道:「一會兒不管發生麼子事,不準開口,不準講話,曉得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