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輿 作品

第71章:舊日輓歌(十四)

    “左舷失火!彈藥倉殉爆!”

    海上王權號的甲板一陣顛簸,身形矯健的水手們沿著船壁攀下,猿猴般靈巧地提著水囊鑽進樂冒著濃煙的炮門。

    而甲板正中,面無表情的海軍上將淵渟嶽峙,似乎下層船艙一連串的爆炸並沒有撥動他的心絃。

    “讓那群小王八犢子別鬼叫了,撲滅了火給老子繼續開炮,海上王權號沉不了。”

    戴林沉著地吩咐水手長,作為海軍上將的專屬座艦,他對這艘船的瞭解甚至要超過對自己的親生兒子。

    而從黑門五年險些被一個小猴子用自己的炮炸掉愛船之後,戴林就吩咐海潮賢者,給海上王權的船體內壁也施加了祝福,如今這艘船可以說是永不沉沒的海上堡壘,尋常炮火很難傷到她。

    “船長……”

    船上的大副忐忑地對戴林說:“部落早有準備,塞拉摩周圍的海域已經被暗雷鋪滿了……”

    戴琳神色不變:“我正愁怎麼逮住這些泥鰍,他們竟然送上門了。”

    “吩咐艦隊,以海上王權號為鋒矢,一路衝出去,撞爛他們的小舢板。”

    “船長!”大副一把拽住戴林的胳膊:“海潮賢者的祝福撐不過這麼大的雷區!”

    “少尼瑪嗶廢話!你是船長老子是船長?”

    戴林掙開大副的胳膊,嘴裡唸唸有詞:

    “這狗曰的部落哪蹦出來這麼多船?孃的,我在這尚且如此,老子要是沒來,丫頭不得被人欺負到家門口哇?”

    他扒開了海上王權的舵手,雙手握上了舵把,向身後的船隊高喊:

    “庫爾提拉斯!”

    “海上無敵!”

    水手們的喊聲匯聚成一片海洋,響徹了塞拉摩港外的海域。

    “這踏馬還勉強像那麼回事!”

    手握船舵的戴林整個人彷彿年輕了二十歲,花白的鬚髮間洋溢出睥睨四海的意氣風發。

    “崽子們!船歌唱起來,跟上老子的船!”

    淡青色的鉅艦劈開波浪,包裹船身的透明薄膜被海面下的水雷轟擊得陣陣顫抖,風帆滿鼓,衝向了港口外嚴陣以待的部落戰船。

    ………………

    “臥槽?這兒發生了什麼?”

    當女巫之心號載著馬庫斯趕到塞拉摩沿岸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鋪滿海面的殘破船板,為數不少的船隻殘骸上火焰尤未熄滅,濃煙滾滾,而馬庫斯的耳邊已然聽不到了炮聲。

    “早知道這樣子,老子直接傳送到塞拉摩多省事兒啊!”

    馬庫斯咬了咬牙,對一旁面色嚴肅的大副道:

    “這艘船現在沒有武器,暫時停在這吧,千萬別亂開,我怕我一會找不到回來的路。”

    大副遲疑道:“你……”

    馬庫斯裝模作樣地吹了個口哨,一隻暗紫色的渡鴉從天際俯衝了下來,馬庫斯一把抱住渡鴉的脖頸,翻身坐了上去。

    “千萬千萬別亂跑,記住了!”

    他低下頭,整個身子伏在渡鴉背上,耳畔風聲呼嘯,大鳥張開雙翼,一飛沖天。

    “老海賊,你他娘可別想不開啊……”

    馬庫斯口中唸唸有詞:“還有簡……尤其是簡……”

    ………………

    “撞過去!”

    海上王權號的甲板一陣劇烈的晃動,滿臉鮮血的戴林一把撈起一個險些跌下船舷的水手,指揮刀砍斷了一條掛上己方船舷的繩鉤,對身後的大副咆哮道。

    “不行啊!”大副哭喪著臉:“海潮賢者的祝福已經失效了……兩個隔水艙已經破了……”

    “少你娘放狗屁!”戴林頭也不回,為滾燙的手銃填著子彈——他腰間的雙管霰彈槍老早就炸膛了,手上這一支是從甲板上撿到的。

    “你老婆也沒那層膜,你踏馬就不和他親熱了?老子年輕的時候什麼風浪沒見過,少廢話,撞!”

    大副一言不發,使出吃奶的勁轉動船舵,海上王權號打了個橫,朝著不遠處的鮮紅戰船直直撞了過去。

    “規避!”

    血帆大船的炮門紅光一閃,戴林立刻啞著嗓子大吼一聲,靠著船舷趴伏了下去。

    雖說海上王權沒了海潮保護,敵船又處於t字有利,但噸位上的巨大差距仍讓戴林的座艦佔據著對抗的上風,敵船的側舷炮只在海上王權號巨獸般的軀體上留下幾個凹坑,少數落在甲板上的炮彈撲通一聲被淡藍色漣漪包裹了起來,手持長杖的澤林額頭汗水涔涔,海戰打到接舷肉搏的份上,他這個海潮賢者最大的作用也只剩下替友軍消除跳彈這一條了。

    “愣著幹什麼?被打傻了?”

    大副急匆匆爬起身來,把一條繩索遞給身邊只穿了一條底褲的男人:

    “船長把你從船頭解下來,不是讓你在這傻愣著的!去把帆重新掛上!快!我們得立刻轉向!”

    上尉如夢初醒,將繩圈挎在赤裸的肩膀上,抻出一個繩頭套在桅杆上,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哼……還算沒喝成廢人。”

    戴林的餘光看到了這一幕,鼻子裡嗤了一聲,火銃再次冒出濃煙,一個黑影慘叫一聲成為了海面的一個浪花,只剩一根纜繩軟綿綿地蕩了過來。

    “鬧半天是這麼回事……”

    戰爭開始不久,戴林就發現了敵方戰艦的不對勁,除去甲板上戰鬥員少的離譜外,再就是炮門內露出的操炮手看起來那麼……眼熟。

    直到海上王權號撞碎了敵方船陣中一艘主戰艦後,他終於證實了心裡的猜想。

    “所有還有彈藥的船!”戴林的吼聲穿透了戰場,“……給老子盯準他們的炮門,這他娘是地精的船隊,轟死那些守財奴!獸人都是些旱鴨子!”

    海上王權號最先響應了命令,堪稱巍峨的船體緩緩橫了過來,右舷的四排炮門同時展開,露出黑黝黝的炮口。

    “火藥可不多了,著緊點用。”

    水手長一隻胳膊撐著炮身子,隔著望遠鏡緊張地觀測著與海上王權號遙遙對峙的地精戰船。

    “四百……三百……”他擦了擦額角的汗,猛地揮手:“放!”

    炮火轟鳴,鉅艦上呼嘯而出的實心彈輕易擊碎了地精小型戰艦的龍骨,船體崩潰,甲板上的獸人和巨魔士兵紛紛沉入碧波。

    “砰!”

    但海上王權號的水手們還沒來得及歡呼,就被一陣搖晃震得東倒西歪。

    “觀測員!”

    戴林抓著纜繩穩住了身體,向桅杆上的觀測臺望了過去,喊完才想起來,海上王權號的觀測員貌似在戰鬥開始不久就壯烈了。

    “火船!南偏西方向,還有近二十艘!左滿舵!”

    赤裸著身子的上尉從觀測臺探出頭來,被磨得血肉模糊的肩頭上,還架著海上王權號主桅杆上重百餘斤的望遠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