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意 作品

117 姑嫂相見

她也不知道沈廷鈞是何時過來的。

他這幾天好似真的很閒,總是能隨時隨地冒出來,而且每次都神出鬼沒,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沈廷鈞問她,“收到了常家的請柬,不高興麼?”

桑擰月便側過身,將滾出眼眶的淚珠擦乾淨。她低低的說,“高興地。”她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久到她原本以為,許是到她閉眼那一日,這一天都不會到來。可這一天還是到來了,還來的這麼快,她只覺得恍惚。她好怕她翌日睜開眼,這一切全都變做假的。

沈廷鈞在她身側落座,將她抱在懷裡。他嗅著她頭髮上的香氣,一下下順著她的背脊,安撫著她躁動不安的情緒。

許久許久後,沈廷鈞陡然開口,“可需要我陪你過去?”

桑擰月當即抬頭,“你陪我去?”

“怎麼?我不能去?”

桑擰月抓著他胸口的衣襟,很想說:你若是想去,沒人能攔你。可你以什麼身份陪我去?

桑擰月想想兩人這種見不得人的關係,她如今就跟他的外室差不多。可外室能上得了檯面麼?

她不想第一次去見大哥的救命恩人,更甚者去見大哥如今的家人,是以這樣不堪的身份。

她可以不要臉,可以因為自己的一腔情思,不要名分,不顧忌世俗倫理道德的和他鬼混在一起。但她不想別人因為她而輕看了她的大哥,更不想父母和家族因為她而蒙羞。

桑擰月遲遲不說話,她沉默的抿著嘴唇,就這般垂著腦袋一直不看他。

可她的沉默,已經代表了她的態度。

她是不願意他陪她露面的。

沈廷鈞一顆心直往下墜,他順著她背脊的動作不知何時停住了。他本是不想為難她,不想讓她難做的。可她這些時日她一直有意無意躲著他,在他和雷霜寒互有傷口時,她第一時間護著雷霜寒。在她有了家人時,她條件反射想把他推的遠遠的,她心裡當真有他麼?

沈廷鈞終究是放開了她,而後一言不發的離了運來酒樓。

桑擰月看著他孤高的背影消失不見,她坐在床上出了許久的神,直到華燈初上,素錦過來將房間中的燭火點燃,她才恍惚的看了過去。

素錦問,“您今天和侯爺吵架了麼?”

桑擰月抿著紅唇遲疑的搖搖頭,素錦就又說,“可我怎麼看著侯爺離開時,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而且侯爺離開後,姑娘還在房間中枯坐到現在。即便是如今,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這兩人確定沒鬧矛盾麼,怎麼她就這麼不信呢?

不過姑娘既然不願意說,素錦也不會去逼迫。她讓桑擰月先去用晚膳,隨後兩人又商議起去常家那天該穿戴什麼衣裳。

但許是念著沈廷鈞,桑擰月的興致一直都不高。即便到了出發去常家那天,她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李叔、王叔和奶孃,今天都會陪桑擰月一道去常府,看著幾位老人興致勃勃,又控制不住忐忑不安的模樣,桑擰月不得不強逼著自己打起了精神。

作為主心骨,她的精神狀態時刻影響著李叔等人。而第一次登門,他們務必要拿出最好的精神狀態。即便不為了能讓常家人高看一眼,可最起碼父母都在天上看著呢。若是他們尚在人世,想來再怎麼鄭重都不為過。因為他們此番是要去認回他們丟了十年的兒子的。

馬車徐徐前行,走了很久很久,才到了常府。

雖然口頭上稱呼是常府,但是常家門樓上掛著的卻是“閔州水師提督府”這幾個大字。

門樓威武挺拔,守護在兩邊的水軍士兵氣勢凌然,加上這恢弘的街道與肅殺的氣氛,讓普通百姓想靠近這裡,都望而卻步。

桑擰月幾人走到正門處,卻早有人在這裡等著了。

等著他們的也不是外人,正是雷霜寒與常敏君夫婦。

常敏君也沒想到,世上竟有這麼巧合的事兒。

她前腳才讓丫鬟把桑家人的事情打聽清楚,翌日就忙不迭的派人過去接洽。熟料,也就是當天,桑擰月竟因為尋找兄長,直接出了東城門。

那天多驚險啊,若非霜寒正好率兵追擊倭寇到那個地方,她這素未蒙面的小姑子,即便沒有墜落懸崖死無全屍,想來也落到了那些窮兇極惡的倭寇手中。

她一個貌美如花的姑娘,落到那些人手中後會是個什麼下場,常敏君真是想都不敢想。

也因此,常敏君既惱怒自己的多疑和謹慎,也對那些突然襲擊的倭寇恨得牙癢癢的。

好在事情雖然危急,但最後結果卻是好的。小姑子在最後關頭總算得救,還陰差陽錯讓這兄妹倆提前見了面。

但總歸若不是她耽擱了一天時間,若不是她那麼多疑,想來桑擰月也不必經歷那場生死險境。

雖說最後結果是好的,但常敏君總歸心有愧疚,因而桑擰月才剛到達常府門口,甚至還沒下馬車,常敏君就迫不及待的迎了過來。

等桑擰月在素英的攙扶下,在地上站穩了腳,常敏君更是一把將她抱在了懷中。歉疚的說,“好姑娘,這次是我對不住你了。若非我耽擱了時間,你哪裡需要歷險?還險些把命都給搭進去了。好姑娘,這次當真是我不對,也當真是委屈你了。”

常敏君說的情真意切,桑擰月聽來心中不由一酸。但她卻抑制不住的笑了,她看著眼前這個貌美爽利的婦人,心中滿滿都是感激和親切。

若不出意外,這應該就是她的嫂嫂了。

她多好看啊,而且還在哥哥落難時不忌諱他的出身,直接下嫁給他。是這個女人,在這十年中,給了哥哥一個家,為哥哥生兒育女,始終陪伴在哥哥左右。

桑擰月鼻子一酸,眼圈一紅,眼淚就控制不住要從眼眶裡滾出來。

但她終究是忍住了,她輕笑著說,“不委屈。”她想說,“是您委屈了,哥哥不解風情,妥妥一個大直男。若是他在這些年的夫妻生活中,說了不適合的話,或是沒有體諒到你的難處,還請你不要生哥哥的氣。他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只是太過粗心大意。你只要多教教他,多說他幾句,哥哥會記得的,以後都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