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人行山 作品

第53章 他想讓章魚老師過一個很...





"是我媽燙的,但我也怪不了她。"時章的語氣很平靜,好像講的不是他自己的故事。




時章說他想從頭講,於是宋拂之就安靜地從頭聽。




時章的媽是酒店服務員,頗有姿色,這輩子的終極目標就是嫁個有錢人,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時章的爸正好就是那個有錢人,那天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個漂亮女人睡一覺。




於是在幾十年前,杯盤狼藉的夜晚,一個出軌的男人,一個貧窮的女人,就這麼有了時章。




懷胎十月誕下一個胖乎乎的大胖小子,女人以為自己擁有了飛上枝頭的翅膀,卻在男人冷淡的眼神中,得知他已經和門當戶對的女孩結了婚。




男人就這樣把女人和嬰兒丟在了陰溼的角落,自己大步流星地走了。




多麼俗套的故事,放在陳舊的故事會小雜本兒裡都沒人想看。但當這樣的事真的發生在現實,便成了一部可笑可悲的啞劇。




幻夢破滅,女人不僅沒有搖身一變成為有錢人的太太,反而仍然只能呆在她那破舊不堪的小樓裡,丟了工作,還多了一張只會哇哇大哭的嘴。




她常常突然大哭,尖叫,摔東西,捂住嬰兒的口鼻,看著小生命掙扎,她再崩潰地放開手。




那時的時章還太小太小了,這是真的沒有記憶。幸好嬰兒沒有記憶。




但等時章長大一點,幾歲的年紀,母親仍然不見好轉,不再




像以前那麼激烈,而是常常陷入長久的低落悲傷。她的情緒有時突然暴躁,言行激動,時章就是她最順手的出氣筒。




時章身後的傷就是那麼來的。




那天母親剛燒了壺開水,時章那麼小的小孩,站在她身邊說肚子餓,想吃東西,她不知怎麼就突然爆發了。




憔悴的女人卻擁有恐怖的力量,拖過小孩,拽下褲子狠揍了他一下,下一秒她看到正在尖嘯的開水壺,便毫無猶豫地伸出了手。




不知多久後她回過神來,抱著早已哭叫得發暈的兒子沖涼,去找醫生,在小診所裡嚎啕大哭。




許多許多年後,時章學習了很多知識,走了很遠的距離,偶爾被迫回憶起曾經的事情,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時他母親應該是患上了產後抑鬱症。




男人拋棄,嬰兒哭鬧,她那麼窮,甚至都沒聽說過心理醫生,也不知道這是種病,她是生病了。




在毫無干預,甚至持續惡化的環境下,短暫的產後抑鬱症會成為長期的精神疾病,而她只覺得痛苦,不知道怎麼自救。




說來可笑,這樣的生活竟是被時章的父親改變的。




時章磕磕絆絆地上了小學之後,有天放學後,極少出現在家裡的父親突然出現。他西裝筆挺,和他們破敗窄小的小屋格格不入。




非婚生子的撫養權一般歸母親,但父親這時出現,領養了時章,從此在法律上,時章就是他時正霖的兒子。




然而時正霖沒有讓時章跟他回時家,而是仍然將他留在了這條巷子裡。




父親給了母子倆一大筆錢,後來母親用這筆錢離開了這個地獄般的地方,好像是出了國。於是就剩下時章一個人,他只有每個月足夠支付生活的撫養費,和偶爾前來視察的父親。




也是在很後來,時章才知道為什麼父親突然在法律上認了自己這個兒子——因為那年時正霖的妻子生產,生出來的是個女兒,時妍。很荒謬很醜陋的經歷,從一開始就是錯誤。像是最劣質的庸俗小說裡都懶得去描述的身世,就這樣輕飄飄地降落在時章生命裡。




時章儘量講得簡明扼要,拿去所有修飾詞,言語間也不帶感情,但他還是眼睜睜地看著宋拂之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腳都變得冰涼。




於是講到時妍的出生,時章就沒有再繼續往下說。




時章後悔




了,他還是不應該說的,宋拂之沒必要聽他說這些陳舊而不堪的破事,他是家庭幸福的孩子,應該一直快樂,不應該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事了,就這樣。”




反而是時章安撫般地吻了吻宋拂之,蓋住他單薄顫動的睫毛,輕聲哄他,“睡覺吧,你就當你做了一個噩夢。"




宋拂之沒說話,按著時章的腦袋,讓他轉了個方向。於是變成了時章面朝牆側躺,宋拂之從身後抱著他。




“睡了啊?”時章想回頭問他,又被宋拂之摁著腦袋推了回去。




宋拂之的額頭抵在時章後背,很輕地“嗯”了一聲。




房間陷入沉寂,淺淡的月色薄薄地籠在兩人身上。




過了很久很久,好像冰川都融化,太陽都墜落,時章才感到,肩胛骨那塊的皮膚上漸漸滲入一片沉默的溼意。




心尖被猛地一掐,時章鼻頭突然很酸。




兩人一起睡到了將近第二天中午,太陽直烈烈地照在兩人身上。




門外傳來王老師和老宋隱隱約約的講話聲,還有廚房裡叮叮梆梆的聲音。




“他們怎麼還不起啊?”老宋擔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宋拂之一下子清醒了,和同樣睜開眼的時章對上了視線。




兩人很默契,飛快地起身,穿衣服穿褲子。




時章飛快撿起地板上散落的東西們,像特種兵一樣潛伏到門口,悄無聲息地扔進垃圾桶裡,然後打了個結。




王老師在外頭埋怨:“你甭管他們,又不用上學,好不容易週末睡懶覺,叫什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