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次元

學校剛開學,正是忙的時候。




班上崽子們的心都是散的,還在寒假的狀態裡沒醒過來,宋拂之不得不看緊一點,督促他們收心,連著幾天盯完了晚自習。




他家離學校不近,晚上回到家已經很晚,幹不了什麼就得睡覺了。




一般他爸媽不會在晚上找他,但今天宋拂之剛回到家,就接了個王老師打來的電話。




宋拂之正拿著軟毛刷給展示櫃裡的高達挨個兒“洗澡”,有一段時間沒清理,模型上積了薄薄一層灰。




他一手拿起手機,手上握著毛刷沒停:“媽。”




王女士開門見山:“最近有沒有時間?見個人。”




宋拂之手上動作頓住了,深呼一口氣。




相親任務又來了,他真的有點煩。




週末他跟洛琉璃聊天,忍不住吐槽了兩句,語氣裡帶著細微的煩躁。




洛琉璃毫不客氣地哈哈大笑:“你終於被相親逼瘋了!我看你已經忍耐很久了。”




“主要是不知道會見到什麼樣的人。”宋拂之揉了揉眉心,“抽福袋似的。沒底。”




洛琉璃罵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覺得叔叔阿姨每次給你選的人質量都不錯啊,至少都夠帥的。上次那個陽光小奶狗就還行。”




“別這麼不挑。”




宋拂之語氣很平,仔細聽能辨出一絲厭煩。




洛琉璃樂了:“咋回事,他不會還在聯繫你吧?上次情人節被宋老師當眾拒絕了,自尊還沒傷夠啊。”




“最近沒出現,但是每天給我發消息,吵。”




自從上次情人節再次送花失敗之後,喬煦陽沒再當面找過宋拂之,但每天雷打不動地打招呼,分享生活中遇到的趣事,沒趣事也要隨便發幾句。




談不上惹人生厭,但是讓人不舒服。




宋拂之放著他不理,他還是契而不捨地發,不受任何影響。好像只把宋拂之當樹洞,沒有希望他回話的樣子。




以前相親完,兩人看不對眼也就散了。偶爾有看上了宋拂之的,被拒絕之後也都沒了聲音。




像喬煦陽這麼黏人的還是頭一次見。




喬煦陽或許是以為堅持和誠心能感化宋拂之那顆冰冷的心,但事實恰恰相反,他越是堅持,就越證明他不是宋拂之的菜。




“我實在是不想再遇到一個喬煦陽。”宋拂之說。




還好,儘管還沒見面,這位新的相親對象給人的感覺就和喬煦陽不一樣。




時間地點是宋拂之定的。




圖方便,宋拂之不假思索就說了上次那個咖啡館,週六中午。




約在咖啡館的好處是,喝咖啡遠比吃一頓飯的時間短,如果雙方互相看不順眼,十幾分鍾就能分道揚鑣,不需要在餐桌上忍受長達一兩個鐘頭的尷尬折磨。




他倆沒加微信,還是王老師幫忙傳達的消息。




王惠玲把時間地點一說,對方很快就答應了。




從前每次相親,見面前對方總會來加宋拂之的微信。




有的人要提前跟他聊兩句,也有的上來就找他要照片,還有人問他為什麼朋友圈是空的。




還能為什麼,設了權限唄。還沒熟到那份上。




新的相親對象倒是例外。




他什麼也沒問,微信也沒加,這樣挺好的。




相親那天,宋拂之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了件紺色襯衣,劉海散下來,正式,但不拘謹,顯得眉眼年輕。




他在鏡子前照了照,胡茬刮乾淨了才出門。




王惠玲只提過對方是她以前的學生,然後說人家現在是教授。




除了這兩點信息,宋拂之對他一無所知,連名字都記不太清,所以免不了在腦海中想象一下他的樣子。




教授這個職業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文質彬彬的,但現實中的教授哪會像漫畫裡那麼帥。




年近中年的教授,大概率戴著眼鏡,正經嚴肅,沒準還有點發福。




但這些都沒關係,對宋拂之來說,外表遠遠算不上婚姻中最重要的東西。




宋拂之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五分鐘到,服務生問了他的名字,引著他往裡走,告訴他:“另外那位先生已經到了。”




那位先生是背對著門坐的,穿著半高領駝色線衫,坐姿挺拔,髮型利落,寬鬆的衣袖線條又給他增一抹柔和。




只是背影,宋拂之就被小小地驚豔了一把,男人給他的感覺很舒服。




服務生把他帶到位置就離開了,男人聽到聲音便抬起頭來,和宋拂之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宋拂之突然頓住了腳步,本來想說“您好”,卡在了嘴邊。




他見過對方,不久前。




就在這家咖啡店,甚至就在這張桌子。




兩人對視著,好像都有些驚訝。




宋拂之眉毛微挑,先開口道:“好巧。”




男人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聲音帶著點笑意:“我記得上次,也是在這張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