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園田居9

顏延之抬眼看向桌對面的好友:“兄長,後世對......陛下,似是多有肯定。”




他說得謹慎了,楚棠的傾向性已然相當明顯。




陶淵明默然,隔了好一會才悠悠一嘆,道:“晉室種種我自知曉,然則我之曾祖受晉室深恩,延及我父,晉雖偏安,仍為正統,我豈可與賊子為伍?況官場渾濁,桓玄也好,劉裕也罷,俱為私利迷眼。




世道淪落,我已年老,早便歇下心思了。延之,你與我一樣經歷動盪,朝堂如何不消我贅言,只望你千萬勿要忘了我的話,及時抽身,以圖自保。”




顏延之知道這話的分量,時勢動盪多變,自己本便是外放路上順道而來,歸還無期,此次很有可能就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故而兄長多次叮囑,言辭切切。




他心內悽惶,認真地點頭:“兄長放心,延之省得。”




【“望雲慚高鳥,臨水愧池魚。”仕途的不得意讓他再次萌生了田園之思,他決定從劉裕那裡辭職了,但他也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到了建威參軍劉靜宣手下,這裡離他的家近,他可以不必“心憚遠役”。




同年,陶淵明寫了一首詩,詩裡說,伊餘何為者,勉勵從茲役?一形似有制,素襟不可易。園田日夢想,安得久離析?終懷在歸舟,諒哉宜霜柏。




我是為了什麼從事這些差役啊?我心裡日日夜夜都在懷念田園,我怎麼能離開那麼久呢?他再一次辭官了。這是他第四次辭官,第五次,就是我們熟知的彭澤縣令了。】




杜甫輕嘆:“誤落塵網中,一去三十年。何不早歸?”




王維也是嘆息:“五仕五隱,未得出路,陶潛亦是寥落之人。”




劉氏覺得意外:“相公不是對陶先生頗有微詞嗎?”




王維道:“我並不認同他的人生選擇,但先生境遇實在寥落,我只是心有慼慼焉罷了。”




【終南朝四代,陶淵明質拙的詩作沒有得到充分認同。唐代,李杜王孟等詩人接受了他的桃花源理想,卻並未完全接受他的人生選擇,王維、杜甫都對陶淵明進行了一定批評。




但我想這是時代使然,在大唐那樣一個昂揚的盛世,每個人都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歸隱田園在盛唐是不可想象的,“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如王孟這樣的田園詩派翹楚,都有仕進之心。




但王維等人到底是發現了陶淵明,及至宋代,在那個以平淡為美的時代,陶淵明的地位急劇上升,幾乎可與杜甫比肩,陶淵明,也成了古今隱逸詩人之宗。他的人格、他的桃花源理想、他的豪華落盡見真淳的詩風,影響了一代代文人,千載之下,如縷不絕。】




咸陽。




嬴政心中微怔:盛世者,文昌武治,百姓樂業,四夷鹹服。那唐朝到底是有多強盛,才會被後代稱作盛世,以至於讓楚棠不經意提起,都那樣理所當然,甚至暗含神往?




未央宮。




劉徹也有點酸:唐是漢後面的朝代,竟然在後世得了個盛世的稱號,那豈不是說漢不如唐?漢武陛下有些微妙的不平衡了,比不過秦始皇就算了,怎麼後面的朝代也比不上?




比起秦皇漢武的各有所思,太極宮中的貞觀君臣就高興多了。




“天佑大唐,天佑陛下,我朝在後世仍有盛世之稱!”




有官員喜形於色的讚道,話音剛落,一道略顯冷利的聲音就開始反駁:




“天如何佑得?民為邦本,本固邦寧,以百姓為先,勵精圖治,才有盛世之期,難道我朝有成就,都是天賜的不成?”




那人想要爭辯,一看,是素來剛直冷靜的魏徵魏大夫,默默閉上嘴。




李世民將臣子的官司看在眼裡,朗笑著接話道:“魏卿說得是,所謂盛世,須是百姓樂業,關河寧定,無內憂,無外患。大唐雖定,猶有不及,朕德薄年少,尚需諸位大人勠力同心,方能實現後世之期,締造一個盛世大唐。”




眾臣俱是感受到這番話裡的懇切與期許,紛紛拱手下拜:“願助陛下共建盛世大唐!”




剛剛嘆息完的王維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在後世,好像還挺有名的?




杜甫則是面露激動:水鏡說杜李王孟,那個李一定是李太白!自己與太白兄並稱了!!




【還是回到王維的論陶詩,“陶潛任天真,其性頗耽酒。”以詩心見詩心,王維確實入木三分。




“任真”是陶淵明的品質,一方面是熱愛自然,一方面是拒絕一切虛偽矯飾。陶淵明的歸隱固然是如他自己所說的“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但也有對道德人格的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