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啞人 作品

第444章 虛像

    天子殿後方不遠的這一條宮道上,並列坐落著兩座宏偉宮殿,兩座殿宇規模相當,坐北朝南東西並立,位於後六苑之前,都可稱是後宮副殿,但宮中誰人都知,這兩道宮門的門檻雖一樣高,但內裡的人與事,從來是天差地別兩副光景。

    前者朝暉宮,那大門就算常年不願大開著相迎,也阻不了帝王的人與心偏生就愛臨幸此處,乾坤雨露朝暉不斷,自來所居之人無一不是身受極寵之人,故合宮上下,唯此處,每朝每代幾乎都不曾見過寂寥冷清。

    後者賢居殿,原在前朝為正宮皇后居所,後楚氏先祖打下江山後,為給天下人做榜樣,信奉夫妻該同寢同居一理念,修繕擴建了主宮為天子殿,做皇帝與皇后日常同居的居所,此殿便為歷代太后所選的養老之所,或也可為嬪妃的寢殿,但居者身份,必得不凡。

    如今賢居殿內,亦是裝下了位將婦德女德修煉得精絕的賢惠佳人,得此殊榮,是因她當日受喪子之慘痛,楚子凱給她的補償,而她入住以後也感念聖恩,盡習天下遵夫崇君之禮儀規章,日夜期盼著能拿這些本事討好到的那個賜她殊榮的男人,可是儘管再努力,依舊從來沒有如願過。

    久而久之,或許是因付出得來的回報是冷清,這本就不見言笑的賢居殿,滿宮上下的人事,還都被一個時常愛將德行工容掛在嘴邊的主子帶著管制這,盡數越來越迂朽,死氣沉沉的,不能從一人一物身上可尋得一點靈動,像是生生的把一個華麗大氣宮殿,活成了個無慾無趣的尼姑庵般。

    以上這般,就是虞昭楚子凱在踏入賢居殿大門,見到殿中場景後,腦中不謀而合生出的第一個想法。本正值春意盎然的季節,可園子裡的所有樹植,皆被修剪的中規中矩,一應兒的佛樹樣,中央簇擁立著的,是一大塊木雕避煞屏風,上頭所雕刻的文字,都是女則女訓中的經典名句,乍一看,還真覺得是一塊貞潔牌坊。

    如今凌德儀因罪被降位,已經無資格居一宮主位,故楚子凱虞昭二人進門後直奔偏殿去,過了院子看過了那些佛樹和屏風,自就被那些掛在廊下的字畫吸引了注意力,細品細看後發覺,原也是些書寫描繪表達著女子生來謙遜馴服的意向之類的作品,而手筆,與當日歲末宴上凌德儀那副荒原餓殍圖如出一轍,一看就知是出自她的手。

    “將這些字畫,和院子裡得那些東西,都撤了吧,賢德,並非是卑微,何苦將這些詞意如此張揚著來讚頌,”

    篇篇皆是放低姿態迎合夫權歌頌賢良淑德的陳詞濫調,仔細看看,不難發覺是以濃筆新墨呈現出來的,對墨寶有研究的人,用心點就都看得出,這些作品裝裱純新墨色正濃無一點褪色暈染,全部都是近幾日趕製而成,只怕也是做戲的道具而已,楚子凱對此,尤為不喜,甩眼不看,邊往前邊走邊淡然道:

    “賢居殿,顧名思義為賢者居之,皇祖母從前,也是個剛柔並濟的颯爽女輩,卻從不會將此類空詞掛在嘴邊唸叨,不也能成就一代賢后的美名,可見虛無形式做得過於周全除了招人反感外再無用處,絲毫不及以為人正派來以身作則的具有讓人信服之力,賢德與否,並不是以誰的詩詞做得好來評判的。”

    自是也看出了楚子凱所看出的端倪,虞昭卻不願輕易在別人的地盤上明目張膽開口說話,對凌德儀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的這舉動,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默默跟在楚子凱身邊隨她走就是,拐了一個角,出了迴廊,再有三兩步,就已經到了凌德儀所在的書房了。

    屋中的人們早早就聽得了外頭唱御駕親臨動靜,已經聚在屋外面的階梯下整整齊齊跪成一排相迎,楚子凱虞昭快步而來,由外從那門裡望過去,凌德儀掛著滿臉淚痕,被一個宮女攙扶著,也晃晃悠悠邁著步子,想出來迎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