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夫微安 作品

51. 第五十一章 說謊要半真半假才管用

 通過幾人的口述和上輩子對地形地貌的記憶,王姝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整地填充好了一份新地圖。墨跡還沒有幹,她便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基於古代地圖在軍事上的重要性,王姝沒有讓在場的人多觀賞,或者拿過去拓印一份的意思。不管她畫的這地圖到底有多少精準度,她可以自己看,卻不能四處散播。並非是不信任在座的這些人,有些事情得分得清輕重,必要的警醒是不能少的。交代完事情,王姝便回自己的屋睡去了。昨夜忙到了半夜,早上又很早起床。忙到這會兒她實在是堅持不住。眼皮沉重得彷彿隨時要落下來。她的屋子一直有人收拾的,芍藥每天都會親自打掃。進屋便能歇息。王姝的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傍晚。再次睜開眼睛,窗外漫天的霞光。烏鵲南飛,繞樹三匝,吱哇亂叫。院子裡靜悄悄的,芍藥和鈴蘭都不在。估摸著人要麼是去了試驗田,要麼就是在穀場。麥種必須得曬乾了才能收起來,否則很快就會黴變。芍藥她們知曉王姝對這些糧食的看重,時常會去查看。王姝坐在床邊,肚子發出了一聲長鳴,方意識到自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也沒有叫丫鬟進來伺候。她手軟腳軟地爬起來套上衣服,徑自去後廚覓食。今兒睡了一下午,錯過了午飯,此時她當真能吃的下一頭牛。格桑麻是早從知曉王姝過來就開始燉羊湯的。因著知曉王姝愛吃她燉的羊肉,幾乎每回王姝過來,她都會準備羊湯。今兒這羊還特意選了灘羊,一半燉了,一半做成了紅燒。見著王姝實在餓的厲害,格桑麻麻溜地盛了一大碗紅燒羊肉,就趕緊就羊湯下了一鍋麵。熱乎乎地吃了一大碗麵下去,又添了些羊肉,王姝才終於感覺到活過來。日夜顛倒就是這般,哪怕睡得時辰很長,也會覺得昏沉沉。晃了晃腦袋,還是覺得有些沉。王姝抬起頭,發現喜鵲不知何時找了過來,此時正眼巴巴地在外頭等著她。“怎麼了?”放下碗筷,王姝輕聲誇讚了一句格桑麻的手藝。惹得格桑麻高興得手舞足蹈,恨不得晚上也顯露出百般手藝,叫王姝再多吃幾口她做的飯。喜鵲小跑著過來,壓低了聲音道:“主子,爺過來了。”“?”王姝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天,天還沒黑呢。這人早上不是說子時?“人在哪兒?”喜鵲:“在書房。”王姝一驚:“!!!”王姝的書房是後來佈置的,就在王姝屋子的東廂。不算大,但放了許多紙質的資料。先前王姝要查王家的賬時,為了方便,特意搬了一些賬簿進去。除此之外,其餘的全是王姝的實驗資料和在清河鎮搬來的經年實驗素菜。此時一聽他人在她的書房裡,王姝下意識緊張了下。可轉瞬想起她的資料全用簡體字記錄的,蕭衍行看了也等於看天書。即便從清河鎮拿回來的資料,也都是簡體字夾雜英文的,頓時又放下了拎起的心。鬆了口氣,王姝站起身,抬腿便往外走:“他何時過來的?”“到了有一會兒了。”喜鵲跟上王姝的腳步,“不過主子你在睡著,爺吩咐不要打攪。”王姝一驚:“不早說!!”喜鵲也想早說,這不沒在屋子裡找見人麼?不過她也沒說話,立即認了錯。王姝見狀也沒四濺跟她計較這些,快步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屋子佔地不大就這點好處,走得快些很快就到了。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她人就到了書房。書房裡安靜無聲,推開門,蕭衍行正站在窗邊,靜靜地眺望著院子裡瘋漲的草木。聽見動靜緩緩轉過頭,身子的影子被拉得細長。身姿如松,半身的餘暉。“醒了?”嗓音清清淡淡,低沉悅耳。王姝不動聲色的走上前,掃視了一圈。書房裡除了蕭衍行,沒有其他人。“爺怎麼這麼早過來?”她目光快速地在屋裡轉了一圈,發現裡頭的東西都沒有動過,心裡鬆了一口氣。蕭衍行雖說有些上位者刻在骨子裡的驕矜,但本質上還是個十分克制知禮這人。沒有經過他人的允許,絕不會擅自翻動別人的書房。只不過王姝比較馬虎,自己的書桌上不怎麼收拾,上面堆了很多的資料。其中有不少是攤開放著的。此時書桌正中央就攤放著一本,正好是前段時間整理出來的麥種記錄。但攤在桌子上的這本是在王家這邊宅子寫的,沒有故弄玄虛地夾雜英文、阿拉丁文字等東西。王姝特意在做完草稿之後,謄寫這一份,就是為了以後好翻閱。字跡寫得十分工整,即便是用了簡體字,是從左往右的排版。以蕭衍行的閱讀能力,應該是能夠看得懂的。“正好忙完了,就過來了。”他好似沒察覺王姝的緊張,一邊說著話一邊十分自然地走到了書桌的旁邊。那本冊子就擺在了桌子上。除非是眼瞎了,不然不可能看不見。王姝的心都要從嗓子裡跳出來,生怕蕭衍行會問她在搗鼓什麼。絞盡腦汁地想怎麼應付,要怎麼說才能將這件事情圓過去。不過等了許久也沒見他有過問的意思,王姝的這顆心漸漸放下來。喜鵲奉了茶水進來。王姝便引著他往窗邊的羅漢榻坐下來。本以為他不會開口了,誰知才坐下來,這人忽然轉頭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她:“為何要在我跟前裝文盲?”“啊?”他問的突然,王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我瞧你這字兒不是寫的挺好的麼?為何在我跟前裝不識字?”蕭衍行端起杯盞輕輕吹了茶沫,倒是很有耐心地又換了種說法問一遍。王姝眨巴了幾下大眼睛,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她思索著,沒懂蕭衍行這她裝不識字的話是從何說起。心裡正奇怪著呢,就見他手搭在桌子上,緩緩抬起來,指尖在那本麥種的記錄資料上點了點。王姝:“……”才以為沒事,結果又有事,一瞬間,王姝頭皮發麻。“字兒故意寫的缺胳膊斷腿的?”蕭衍行鴉羽似的眼睫扇了扇,“或者,這是別的地方的文字?”這一句話,差點沒把王姝給嚇死。她瞬間抬起頭,都要以為自己是不是表現出了什麼特殊讓蕭衍行知道她底細了。冷不丁對上蕭衍行一雙含笑的眼睛,心頓時又放了下來。“不是。”王姝抓了抓頭髮,私心裡,她清楚在蕭衍行眼皮子底下藏拙是藏不了多久的。但這些事情實在是不想讓他知道。至少沒被徹底揭穿以前,她還是會努力掙扎:“爺也知道,我這人比較懶,寫字兒喜歡偷懶。把大部分繁複的字體簡化來寫,我自個兒看得懂便夠了。”“哦?”細看看,確實是字體的簡化。蕭衍行也不是懷疑王姝,只是隨口逗逗她。他近來不知怎麼的,時常會想起王姝。對王姝的很多事興趣也很濃,有生以來頭一回對一個女子有這般強烈的探究**。“寫的什麼?麥種?”蕭衍行是知曉王姝種麥子的,“你還在研究怎麼種麥子是麼?”王姝:“……”“不便多說?”“……也不是,”王姝非常熟練的信口雌黃,半真半假道:“我確實在研究怎麼種麥子。“蕭衍行自然知曉她喜歡搗鼓,第一次還沒看見人,他便已經知曉了這姑娘種田的喜好。第二次,撞見這姑娘偷偷去他院子裡偷土。第三次,這姑娘挖空了他池子旁邊的地,就為了種她那點麥子。樁樁件件,蕭衍行雖然沒有表示,但其實全都知道的。“……爺不知道,別看我出身商賈之家,其實從五歲就開始就在田地裡打滾了,打小就搗鼓種田。記錄這些也是為了總結方法,方便以後教導我家的佃戶如何更好的種田。”“你教佃戶種田?”“對。”蕭衍行:“……佃戶按你的法子種田收成如何?”“一般般吧。”王姝皺著眉頭,十分真誠地回答他道:“不過他們大多數不聽我的,說我不會種。所以我爹便給我另外整幾畝田,隨便我搗鼓。”蕭衍行:“……”“一開始我種什麼死什麼,如今種下去都能活了。”蕭衍行:“……”王姝拍著胸脯道:“種麥子也挺簡單的。叫幾個經驗豐富的老農替你種,只需要把好的種子給他就行。”“……”書房內,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許久,蕭衍行放棄了追問王姝自己私下在寫什麼東西。王姝在寫什麼,其實並不影響大局。蕭衍行之所以會過問,純粹是對王姝這個人的在意在作祟。“人在後宅待著也確實無趣,找點事兒做做挺好。”王姝咧嘴一笑:“是吧,我也覺得!”稻種麥種這事兒,算是被王姝半真半假的給糊弄過去了。長了一張傻白甜的臉就是這點好,說點半真半假的話,也看不出是真蠢還是假蠢。說起來,蕭衍行過來北郊這邊已經有半個時辰了,到了以後就在書房。王姝的書房裡有什麼他大致清楚了。除了這些神神叨叨的種田記錄,書架上擺放的,大多數是王家商鋪的賬簿。蕭衍行看到了,但並未擅自翻閱。就像先前答應過王姝的,他如今只是暫時借王家便利去做一些事,並不會插手王家的生意,更不會霸佔或者窺視王家的產業。蕭衍行素來一言九鼎,說到做到。“既然起來了,便陪我去用些飯食吧。”近來事務繁忙,他也只有跟王姝一起用飯的時候,胃口才會好些。王姝剛才吃了一大碗麵下肚,還吃了不少羊肉。羊肉這東西挺頂飽的,至少她現在沒那麼餓。不過抬眸看了眼蕭衍行,陪他再吃點也不是不行。王姝見他輕輕放過了她,心裡摸名有一絲感激:“爺想吃什麼?”“你吃什麼我便吃什麼。”……那也行,王姝讓格桑麻又下了一碗麵。她親自炒了個澆頭,陪著蕭衍行又吃。蕭衍行見她吃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覺也吃了一大碗麵下去。很好,有她在,果然吃飯就是香。吃飽了,蕭衍行的心情也好了許多。今兒過來,其實是有一樁棘手的煩心事沒解決。如今倒是冷靜了許多。簡單的用完晚膳,蕭衍行就離開了書房,去了穆先生的屋子。沒多久,嚴先生也過去了。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商議。王姝沒有過去打攪,去找了芍藥過來。往日王姝沒有刻意交代過不準任何人進她的書房,是因為通常沒有人擅自進去。今日這事兒給她提了個醒,往後她書房的門必須鎖。芍藥聽明白了,這事兒她自會安排。入了夜,韓家軍那幾個頭領趁著天黑進了王家。王姝早早將幾個鏢局的話事人聚集在前院的花廳,一群人到齊了,蕭衍行也從穆先生的屋子出來。王姝思來想去,將自己畫的那副地圖拿上。就像王姝先前所想的,人數太多,短時間內根本送不完。刨除準備的時間,路途所耗費的時間等等具體的問題,最大的問題是四地安置不了那麼多人。哪怕各地按照最大的容量去吸納這些人,也還有六千左右的將士沒處安身。氣氛陷入沉鬱,時間太緊湊,以至於他們沒辦法妥善的安排。“……若不然,就只能先委屈將士們躲在人跡罕至的林子裡一段時日。”運不走,只能藏起來。可這麼多人往哪裡藏,又是需要細細商議的。西北這一塊地方,崎嶇的地域有很多。藏人的地兒也有。但必須要提一點的是,能藏人的地方條件實在是艱苦。便是這群韓家軍吃得了苦,抗得了罪,也經不住長年累月的躲藏。人能在深山野林裡待一個月兩個月,難不成還能待一輩子?王姝坐在蕭衍行的右下手,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開了口:“將剩下的這批人充作佃戶如何?”“嗯?”她的一張口,瞬間引起了矚目。幾雙眼睛全部看向他,王姝倒沒有慌,鎮定自若地開口:“我王家一直以來以商賈的身份在外行走,但你們許是不知。早在二十年前,王家乃清河鎮的大地主。若是讓這些人充作王家的佃戶,安置在清河鎮下屬的村落,是說得過去的。我王家往日是有用胡人種地的傳統,曾安置過不少無家可歸的胡人……”“此時且不提這些。”王姝看向蕭衍行,“清河鎮離臨安縣才不過一個時辰的車程。若是安置在此處,爺往後遇上急事需要緊急調人,也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支援。”她這一番話說完,整個花廳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