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六百八十五章 自由和遠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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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在年輕隱官剛被丟往牢獄、初次遇到縫衣人捻芯之時。

    裴錢要遠遊了。

    還是師父不在身邊的那種出遠門,真會離家千萬裡的。

    一大清早,陳暖樹和周米粒就開始幫著裴錢收拾物件,周米粒扛著金色小扁擔,詢問要不要一起捎上,遇上急需銀子的時候,可以先抵押給當鋪,手頭有錢了再贖回來就是,不過黑衣小姑娘沒忘記提醒裴錢,以金換銀,有溢價的,可不能被當鋪掌櫃糊弄了,裴錢口頭嘉獎了一番,擰著小米粒的臉頰,看把你機靈的。不過裴錢沒答應,說自己身上錢財夠用了,拿著金扁擔走江湖不像話,容易招人眼紅嫉恨。

    裴錢這次出遠門,與李槐結伴遊歷北俱蘆洲,約定在小鎮楊家鋪子那邊碰頭,然後一起去往牛角山渡口,乘坐披麻宗的那條跨洲渡船,可惜自家那條龍舟“翻墨”渡船,去不了北俱蘆洲那麼遠的地方。

    老廚子從祖師堂錢庫裡邊取出一顆小暑錢,三百顆雪花錢,交給裴錢,把裴錢嚇了一跳,只收了幾顆雪花錢,畢竟是師父和落魄山的家底,借多了不好。老廚子說不是借,是給,任何一位落魄山弟子,每次出門遠遊,都會有一筆神仙錢壓錢袋子,按照少爺的說法,可以招財運。

    裴錢說我是開山大弟子,能一樣嗎?

    委實是她擔心自己拿多賠多,老廚子昧良心給了她個賠錢貨的綽號,知道他這些年喊了多少次嗎?!七十二次了!

    何況她這些年跟著師父吃香的喝辣的,外加處處收人禮物,她又勤儉節約,是個出了名的摳搜鬼,其實積攢下來不少私房錢,比如這次為了遠遊,就專門備好了一小包金葉子,一包碎銀子。

    師父贈送的行山杖,如今住著劍仙周澄姐姐贈送的那團金絲,老廚子專程請來魏山君瞧了,說沒問題,是好事,無需如何煉化。多耍幾套瘋魔劍法就行了。

    還有大白鵝打造的小竹箱,以及竹刀竹劍都帶了,只是裴錢沒敢懸佩腰間,畢竟不在自家山頭,師父和小師兄都不在身邊,她膽子不夠,擔心被誤認為是正兒八經的江湖人,萬一起了不必要的衝突,別人見自己年紀小,可能也就罷了,罵罵咧咧幾句就作數,可若是瞧見了她的竹刀竹劍,一定要江湖事江湖了,非要與自己過過招怎麼辦,與人切磋個錘兒嘛。

    裴錢去了趟山巔的山神廟,跟山神老爺道一聲別。

    陳暖樹和周米粒當著小跟班,如今裴錢個子竄得快,愈發顯得她們倆是小姑娘了。

    山神老爺名叫宋煜章,槐黃縣編撰的縣誌裡邊,有寫,只是篇幅不長,只記載宋煜章當過好些年的窯務督造官,嚴格意義上說,當年師父在龍窯當窯工學徒,宋督造還管著師父好些年。

    裴錢知道宋山神一直與落魄山關係不太好,而且還跟老廚子、魏山君的關係鬧得很僵。

    但是師父曾經對她說過,宋山神生前是一位忠臣粹儒,死後為神,也是庇護一方的英靈。天底下不是所有與落魄山不對付、不投緣的人,就是壞人了。

    裴錢重新回到竹樓那邊,在二樓門口站了會兒。

    小米粒起先要跟著裴錢去二樓,給暖樹攔下了,拉著去了崖畔石桌那邊嗑瓜子。

    裴錢走下二樓,在竹樓和石桌之間,地面上鋪有額外的兩條小路,路程不長。

    師父當年遠遊北俱蘆洲,總計得了三十六塊青磚,去往劍氣長城之前,就鋪出了六條小路,每條小路嵌著間距不等的六塊地磚,用來幫助純粹武夫練習六步走樁。師父一開始的意思,是師父自己,她這位開山大弟子,老廚子,鄭大風,盧白象,岑鴛機,一人一條小路。

    後來大白鵝覺得委屈,師父就將他那條小路送給了大白鵝。

    裴錢這條小路,就在師父和小師兄共有的那條小路一旁,當鄰居。

    老廚子送給了曹晴朗,說雖然不是純粹武夫,但是偶爾練習一下武把式,也可以靜心。

    鄭大風也沒收下青磚,送給了那個練拳也認真、卻更喜歡看書的少年元來。

    盧白象送給了大弟子元寶。

    岑鴛機雖然在小院裡邊鋪了一條青磚小路,卻還是喜歡上山下山練習六步走樁。

    北邊是那座落魄山藩屬之地的灰濛山,沒落魄山高,卻比落魄山地盤大,水土也迥異於落魄山。

    在那邊只有三人,是位說不來小鎮方言、只會講大驪官話的外鄉公子哥,複姓獨孤,真實名字不知,化名邵坡仙。他身邊跟著個形影不離的婢女,叫蒙瓏,心氣很高。還有個名叫石湫的姐姐,性子溫柔,內心更柔,裴錢當然更喜歡後者。

    最西邊的拜劍臺,一個叫崔嵬的男人在那邊練劍,不愛說話,從不下山。張嘉貞和蔣去,倒是偶爾會去騎龍巷鋪子幫忙。

    崔嵬是位金丹瓶頸劍修,來自劍氣長城,是大白鵝帶回來的。裴錢如今很清楚一位金丹地仙劍修,在寶瓶洲山上的分量。

    秀秀姐的龍泉劍宗,宗字頭的仙家,阮師傅先後收了兩撥弟子,目前也才一位金丹舉辦了開峰儀式,而且那個董谷,還不是什麼劍修。

    當然這是秀秀姐不喜歡出風頭的緣故。

    但是崔嵬,每次在老廚子那邊都很客氣,客氣到了敬重、甚至是忌憚的地步。也是怪事一樁。

    老廚子是往你崔嵬飯碗酒罈裡下過砒-霜、瀉藥了,還是咋的?

    雖說老廚子確實是將那位繡花江水神娘娘,拾掇得有些慘了,可崔嵬身為金丹劍修,好像根本用不著如此拘謹。

    劉重潤,帶著書簡湖珠釵島遷過來的祖師堂嫡傳弟子們,與落魄山租借了螯魚背,雙方關係很融洽。

    裴錢對這位劉姨,那是很仰慕的,聽老廚子說她可是名副其實的長公主殿下,垂簾聽政,這種裴錢以往只能在書上看看的事情,都真做過。

    劉重潤前些年還親自當了龍舟渡船的管事,轉手售賣春露圃那邊帶來牛角山的仙家貨物,這位劉姨,講義氣,很敬業,賊賺錢!

    聽暖樹說,落魄山錢庫每個季度都能收到一大筆神仙錢,掙錢僅次於牛角山渡口與魏山君的那筆分賬收入,比起騎龍巷那兩座鋪子,實在是掙錢太多太多。裴錢有些時候去騎龍巷那邊,見著了石柔,就要忍不住長吁短嘆,她替石柔臊得慌,怎麼當的壓歲鋪子掌櫃。

    而且每次逢年過節,暖樹都會走門串戶,去龍泉劍宗神秀山,去灰濛山、拜劍臺,當然還有螯魚背,去登門送禮,都是些落魄山特產,禮輕情意重,螯魚背的姐姐們,也會還禮。

    裴錢都會跟著暖樹一起,以前小米粒兒也跟著一起湊熱鬧,只是如今膽子比針眼小,就愛待在落魄山上不挪窩,每次還非要找藉口,不是崴腳就是牙疼,後來那顆不愛想事情的小腦闊兒,估計是真疼了,就偷偷跑去找了趟老廚子,結果得了一大張紙,上邊寫滿了一大串的藉口理由,什麼翻黃曆今日水屬大妖怪不宜遠遊登山,可把小米粒開心壞了,每天眼巴巴,問著暖樹姐姐今兒咋還不下山串門嘞?

    裴錢有天將那頁紙張偷偷藏起來,每天睡覺前都會瞧上一瞧的小姑娘,便傻眼了,急得她連霽色峰祖師堂那邊的廣場,整條落魄山登山主道,外加大大小小的僻靜小路,都找了個遍,大半夜的,黑衣小姑娘瞪大眼睛,使勁瞧著腳下道路,裴錢“好心幫忙”,小米粒又不敢說自己到底丟了什麼,反正裴錢就跟著周米粒一路逛蕩,別看小米粒兩條小短腿兒,跑得還賊快。最後周米粒眼淚嗒嗒,與裴錢說咱們再找一遍吧,只是小米粒很快就改口,說舵主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自個兒找去,路熟得很哩。

    裴錢便一手掐訣,一腳跺地,胡說八道了一通急急如律令,然後輕喝個敕字,手腕一擰,手中便多出了那張紙。

    一臉錯愕、張大嘴巴的小米粒,先是使勁鼓掌,然後蹦跳起來,一把抓過紙張藏入袖中,回家路上,嘰嘰喳喳,圍著裴錢亂轉,詢問這是哪門子神仙術法啊,咋個這麼靈驗,喊不喊得來銅錢來家裡做客?要是可以的話,那有請舵主大展神通,將山主一併敕令回家算了。

    黃湖山裡邊有條大蛇,以前陳靈均經常去那邊遊玩,酒兒姐姐的師父,老道賈晟,原本離開了草頭鋪子,去黃湖山結茅修行,聽說莫名其妙就破境了,按照陳靈均的說法,老道人高興得可勁兒在湖邊長嘯,吵得鳥雀離枝無數,魚兒潛水入底。

    賈道長來落魄山的時候,老廚子給了一筆道賀的喜錢,老道推脫了數次,說使不得使不得,又不是結金丹,都是自家人,不用如此破費。

    裴錢眼尖,瞅著老廚子打算順水推舟不送紅包的時候,那目盲老道好似開了天眼似的,搶先一步,收下了裝有兩顆小暑錢的紅包,撫須而笑,唸叨著盛情難卻、盛情難卻。

    裴錢深呼吸一口氣,對兩個好朋友說道:“你們別送了啊。”

    裴錢一手持行山杖,一手攥住竹箱繩子,一路飛奔,高高躍起,跳崖而去。

    山風在耳邊呼嘯,墜落過程當中,裴錢想著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從落魄山一步跨到北邊的灰濛山。

    少女打了個哈欠。

    雙膝微曲,重重落地,塵土飛揚。

    方才拳架一縮,少女蹲在了地上,一手五指指尖,輕輕抵住地面,那些剛剛震盪而起的塵土,便立即乖乖返回地面。

    熟能生巧,不值一提。

    朱斂來到石桌旁,魏檗隨後現身。

    小米粒在崖畔使勁揮手,也不管山腳裴錢,瞧不瞧得見自己的告別。

    陳暖樹在憂心書箱裡邊一袋袋的溪澗小魚乾、瓜子、糕點,裴錢在路上夠不夠吃。

    朱斂揉著下巴道:“才六境武夫,走那麼遠的路,實在很難讓人放心啊。還跟陳靈均路線不同。”

    魏檗無奈道:“才?”

    朱斂笑了起來。

    陳暖樹和周米粒紛紛給魏山君行禮。

    魏檗笑著點頭。

    周米粒低頭往袖子裡掏了半天,才只能遞給魏山君一小把瓜子,便有些難為情。待客不周,待客不周了啊。

    她可是落魄山右護法,副舵主,啞巴湖大水怪,昔年騎龍巷護法,兼自封的壓歲鋪子五掌櫃,周米粒是也!

    魏檗忍住笑,擺擺手,說算了。

    陳暖樹告辭離去,繼續忙碌去,落魄山上,瑣碎事情還是很多的。周米粒就扛著小小金扁擔,一路嗑著瓜子,雖然擔心舵主的行走江湖,但是她這個副舵主也麼得辦法嘞。

    在兩個小丫頭走遠後,魏檗繼續先前的話題:“有李槐在,問題不大。何況走著走著,裴錢可能就躋身金身境了。咱們還是擔心那些不長眼的江湖武夫、魑魅魍魎吧?反正裴錢的學武練拳,我是看不懂了,完全不講道理。”

    朱斂說道:“家中晚輩遠遊在外,長輩總要擔心吃不飽穿不暖的。不過呢,事非經過不知難,也該裴錢自己走一走江湖了。”

    魏檗說道:“真要這麼不放心,不然你跟著?落魄山這邊,我幫你照看便是。”

    朱斂搓手道:“免了免了,魏兄還是全心全意籌辦夜遊宴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座儲君之山,沒理由不大辦一場。你看那中嶽山君晉青,不就辦得十分風生水起?”

    魏檗一想到這個就心累,問道:“你覺得除了北嶽轄境內的山水神靈,不得不來,如今還有哪個練氣士願意來?”

    如今大驪王朝的山上,開始廣為流傳一個諧趣說法,北嶽轄境,盡是砸鍋賣鐵的聲響。

    魏檗突然說道:“那個同時身負國運、劍道氣運的邵坡仙,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幫忙牽線搭橋,放心吧,晉青也是個藏得住事情的,何況對朱熒王朝又念舊。說不得晉青在關鍵時刻,會幫落魄山一把,並且是不計代價、不求回報的那種出手。”

    朱斂搖頭道:“有些事情,為達目的,手段可以不講究,可有些事情,為人還是要厚道些。”

    魏檗點頭道:“朱兄弟做人,確實通透。”

    朱斂呸了一聲,罵罵咧咧,“通透個屁,我這會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個小王八蛋,敢算計落魄山,我是看在少爺和石湫姑娘的情誼上,我才忍著那對主僕。可真要有個萬一,為了落魄山,你看我不讓邵坡仙賣屁股去?!”

    魏檗就當什麼都沒聽見。

    朱斂伸出雙指,揉著嘴角兩邊。

    真要有個大意外竄出來,終究遠水不解近渴。

    拜劍臺那位金丹瓶頸劍修崔嵬,關鍵時刻,落魄山不是不可以動用,只是崔嵬躋身元嬰之前,宜靜不宜動。

    那個朱熒王朝的亡國餘孽,化名邵坡仙的劍修,則更加不適合拋頭露面,不然就等於落魄山往大驪宋氏的臉上,摔大嘴巴子了。

    盧白象,隋右邊,魏羨,三位純粹武夫,又各有道路要走。

    大風兄弟不在山頭了。

    岑鴛機,元寶元來姐弟,這三個武夫胚子,太過年輕,還要很長的路要走。

    何況比起高出一輩分的盧、隋、魏三人,無論是資質還是性情,差距還是不小。

    朱斂撓頭唏噓道:“咱們落魄山的底子,還是不夠厚啊。為了座蓮藕福地,更是捉襟見肘。一想到暖樹丫頭,將三份過年紅包錢都偷偷還我,她們仨小丫頭,只留下了個紅包信封。我就心疼,心疼啊。你是不知道,連裴錢那個小氣鬼,都開始帶著暖樹和小米粒,一起悄悄歸攏家當了,哪些是可以搬家去往落魄山庫房的,哪些是可以晚些再挪窩的,都分門別類好了。”

    朱斂跺腳道:“我愧對少爺,沒臉去霽色峰祖師堂上香啊。”

    魏檗伸手扶額道:“行了行了,我再辦一場他孃的夜遊宴還不成?我這山君就鐵了心不要臉了還不成嗎?”

    朱斂抓住魏檗手臂,“魏兄高義!”

    魏檗無奈道:“賊船易上不易下啊。”

    魏檗突然皺眉道:“清風城諜子。小鼻涕蟲。撼山拳?”

    朱斂問道:“是有人與你這位山君燒香祈福?”

    魏檗點頭道:“三炷香,前邊兩炷香是尋常物,我沒理睬,最後一炷香是上等山香,又有這三個說法,我便上心了。”

    朱斂笑道:“多半是一顆顧璨埋藏多年的棋子了,覺得時機已至,才來拜山頭。巧了,我剛想要去清風城許氏碰碰運氣,總這麼被人噁心,也不是個事,也該我噁心噁心別人了。”

    魏檗說道:“不急,我先去會一會此人。”

    朱斂笑道:“有勞有勞,回頭我幫你跟暖樹討要瓜子去。”

    魏檗化作一縷清風,轉瞬即逝。

    朱斂望向天空,天欲雪的光景,喃喃道:“詩思在灞橋風雪驢背上,好久不曾吟詩了。詩思一直在,風雪常有,沒驢子啊,即便有了,也該是裴錢牽走去往江湖。”

    朱斂會心一笑。

    等到下次少爺返鄉,估計就更不願意給裴錢喂拳了吧。

    李槐收拾家當,就很簡單了,背了個大竹箱,瓶瓶罐罐的,乾糧鹹菜。那些珍藏寶貝,都沒帶,江湖裡邊,魚龍混雜,還是收斂著為妙。

    去藥鋪與老頭告別,楊老頭送了套行頭給李槐,一件青衫長褂,一件竹紗似的玩意兒,一枚沒有銘文的玉牌,一雙靴子。

    李槐一開始沒想收,鋪子生意冷清得有點過分了,老頭子苦哈哈掙點錢不容易,估摸著這麼多年,也沒積攢下什麼家底。

    爹不在鋪子,鄭叔叔也遠遊他鄉了,蘇店和石靈山兩個新收的弟子,一樣離開。李槐實在不放心,哪裡好意思再收老頭子的東西。

    只是老頭說你李槐不要,沒關係,勞煩你送給前邊屋子櫃檯後邊的傢伙。

    李槐差點急眼了,如果不是儒家弟子,必須講點讀書人風範,斯文幾分,外頭那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傢伙,李槐真想套麻袋揍一次。

    裴錢是第一次來楊家鋪子,第一次見著了楊老頭。

    少女恭恭敬敬坐在對面的長凳上。

    身姿已經開始抽條兒,略顯纖細消瘦,皮膚微黑,確實不是一個多好看的姑娘。

    方才裴錢剛進後院的時候,就見著老人就坐在臺階上,李槐蹲在一旁,伸手勒住老人的脖子,不知道李槐在嘀嘀咕咕些什麼。

    裴錢牢記師父教誨,若非必要,不許擅自窺探他人心境。

    楊老頭望向那位少女,緩緩道:“這條長凳,齊靜春坐過,你師父也坐過。”

    坐姿端正的裴錢輕輕點頭。

    結果李槐一巴掌拍在老人腦袋上,學那周米粒小姑娘說話,“嘛呢嘛呢,裝神弄鬼瞎擺譜,年紀大點了不起啊,嚇唬我朋友啊!啊?”

    裴錢瞪了一眼李槐。

    李槐立即摸了摸老頭子的腦袋,幫著捋了捋髮絲。

    老人早已習慣,根本不當回事,當然也只有李槐是唯一的例外,換成天君謝實、劍仙曹曦之流來試試看?

    老人說道:“你們可以動身了。”

    李槐和裴錢一起走向竹簾那邊,李槐轉頭說道:“老頭子,我買了一大袋子上好木炭,在偏屋放著了,大冬天的,別不捨得啊,又不花你的錢。”

    老人點點頭。

    裴錢微微彎腰,抱拳致禮。

    老人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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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今月今日。

    夜幕中,劍氣長城的半截城頭之上。

    那個黑影不知何時,身形逐漸清晰幾分,一雙金色眼眸,依舊最為扎眼,身上飄蕩著一件鮮紅袍子,腰間懸佩一把狹刀。

    這半截劍氣長城,已經不再有找死的妖族攀附,或是御風掠過。

    所以那些畫卷劍仙都已暫時隱匿。

    黑影就一直在城頭之上來回逛蕩,倏忽而來,驟然離去,了無痕跡。

    此刻黑影摘下斬勘,來到斷口處的城頭崖畔,拄刀而立,俯瞰大地,腳下依舊有那不計其數的妖族大軍,浩浩蕩蕩往北湧去。

    他收起視線,抬頭望去。

    如今的蠻荒天下,唯有兩輪月了。

    我還好,只是不知道那些遠遊人,是否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