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101章 第 101 章(捉蟲)





旁的不說,起碼能和大人們混個面熟,多熟絡熟絡,說不得哪一日還能求上門呢。




寒暄了幾句,錢炎柱意猶未盡的收住了話頭。




“對了,白老哥今兒怎麼來了?”




說著,他神情恍然,“哦,對了,今兒是十五,你要給你家小子拜乾爹乾孃來著。”




白景山面上神情一僵。




糟糕,他又忘了這事兒了。




罷罷,左右不是第一次忘了這事兒了,小兒那乾親體貼仁慈,定然能夠體諒他的疏忽。




下回,下一回等初一時候,他一定讓娘子自個人來操持這事兒。




……




“不是這。”白景山擺了擺手,想著自己要說的事兒,還未語,神情先鬱郁了。




“不瞞錢老弟,我自從搬離了甜水巷,近來是頗為不順啊。”




宅子賤賣了,趕著小娃晗兒小,人生得可愛又有天分,那出《哪吒鬧海》唱得熱熱鬧鬧的,他白景山是賺了一些銀。




不過……最近銀子沒有入他口袋啊!




白景山耷拉眉眼,“你嫂子以前不管,現在管得緊,戲班子裡收的銀子,她囔囔著要給小晗攢一些,非說也是有小晗的功勞。”




這大娘要分銀子了,其他娘子自然也想著分銀子。




白景山吐了一口氣,目光看向錢炎柱,憤憤道。




“錢老弟你說句公道話,我也是當小晗爹的人,我能虧了他麼?”




這……




錢炎柱為難。




“你說啊。”白景山催促。




他說了哦,他真的說了哦。




錢炎柱牙一咬,說了老實話,“能。”




白景山不覺,“就是嘛,我這當爹的哪能......”虧了他。




話說到一半,白景山驚覺不對,他剛才應了……能?




白景山看著錢炎柱。




錢炎柱看著白景山。




一時間,兩人面面相覷。




片刻後,錢炎柱貼心的繼續道。




“白老哥聽錯了,我是說能。”




他接著殷殷勸道,“你也莫怪嫂子,她只有一個晗兒,你可是有越兒,釧兒,小遲,小季......”




白景山抬手:“停停停,我知道了。”




還不待錢炎柱將白景山其他四子四女的名字唸叨完,白景山已經受不住的抹了一把臉,抬手製止了。




片刻後,白景山嘆了口氣,訴苦道。




“前幾日,天氣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晗兒受了凍,這些日子咳得厲害,都沒有上臺了……唉,這養娃兒費銀啊,穿衣吃飯,現在還要延醫問藥,那真是樁樁要銀,老哥哥我窮啊。”




錢炎柱有些警惕。




他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腰部,那兒有裝了五十枚銅板的荷包。




這白老哥說了這般多,難道是朝他借銀了?




白景山瞧了出來,沒好氣道。




“得得得,你也別捂著了,我還不知道你,鐵公雞一毛不拔,你那荷包瞧過去鼓鼓囊囊,但是它不頂事兒啊,頂多就哐當哐當響的銅板,哪裡有銀!”




錢炎柱悻悻,“白老哥,咱們就大哥別說二哥了,我是摳了點,你也不遑多讓啊。”




起碼,他可沒有討好些個婆娘,生好些個娃兒,讓婆娘和娃兒們上戲臺養著。




這白老哥當初可是連奶娃娃都不放過的,抱著襁褓裡的晗兒,特意唱了一出趙氏孤兒的戲碼。




他錢炎柱小氣,那是對自己摳門!




這樣想著,錢炎柱板直了身子。




白景山指著人,啼笑皆非。




“哎,你還自豪上了你!”




那是自然。




錢炎柱不應聲,但眼裡透出的意味,明眼人一瞧就知。




“罷罷,我不同你這憨人計較。”白景山笑了一聲,隨即,他將視線轉向自己原先的那處宅子,神情裡帶上了兩分不甘心。




“嗐,這事兒真糟心。”




“我都聽說了,這處宅子太平得很,聽說新來的姓顧,頗有手段,宅子裡的惡鬼都被他生吞了,唉,老弟啊,你說他這算不算是撿了我的便宜?”




白景山思忖片刻,自言自語。




“我找上門,討點銀不過分吧。”




錢炎柱前一瞬還在為這生吞惡鬼的傳言心驚,下一瞬,他趕緊往後退了兩步,面露譴責和嫌棄。




“白老哥,這般沒臉沒皮的事兒咱可不能做。”




屋子買賣的時候,分明真真是鬼宅,便宜賣了,那也是他自己做的決定,沒道理人家趕了鬼,他再來上門討銀子的。




這,這不是不要臉是什麼?




白景山被錢炎柱的眼神瞧得老臉微微一紅。




隨即他清了清嗓門,臉上的紅意下去,眉眼耷拉,聲音一拉長,開始哭苦。




“老哥哥我也沒辦法啊,我這一家子的人窩在小小的地方,家裡好幾口人要養,不然……我將銀子還他,這宅子不賣了也成。”




錢炎柱被整不會了。




“不,這這……白哥,哪裡有這般道理的,買賣買賣,講究的是銀貨兩訖,怎能這樣?”




“老哥,聽小弟一句勸,咱們做人莫要如此,討不得好不說,還平白得罪了人。”




錢炎柱苦口婆心的又勸了幾句。




奈何,白景山近來心裡一直擱著這事兒,左右琢磨。




鬼宅不再是鬼宅,這事兒擱在他心裡就像是那蒼耳子,帶著刺將他的骨肉颳了又刮,颳了又刮,直把他刮出了心病來。




不成,不管咋滴他都要去問一問,舍了這張老臉也問一問。




白景山暢想:說不得碰到那等面皮薄的人家,他磨一磨,那些人便不好與他計較了。




再不濟,也能討點碎銀貼補貼補啊。




他可是聽說了,這顧家人是脾性和善的一家人呢。




要他說,還是和脾性和善的人好打交道,很多事情,只要自己豁得出去,那等脾性和善的人顧著臉面都不好與他相計較了。




想罷,白景山攏著手拱了拱,敷衍道。




“好了錢老弟,你拿著燈籠是要出去吧,瞧著天色不早了,我就不耽誤你了。”




“哎!糊塗糊塗啊!”




錢炎柱被下了逐客令,他瞧了瞧這甜水巷,目光落在眼下是顧宅的大門處,一跺腳,疊聲嘆道。




那顧小郎的便宜哪是這麼好佔的?




那可是連人皮惡鬼都能面不改色燒了的主兒啊。




錢炎柱對白景山目露同情。




罷罷,這白老哥要耗子嫁貓兒,自個兒找死,他就不攔著了。




錢炎柱提著燈籠走了。




今兒武侯巡夜的名單中有他。




……




此時天色將黯未黯,正是黃昏逢魔時候,冬日日頭短,放眼過去一片白茫茫,天空微微有些暗沉。




寒風呼嘯的裹挾著風雪往前,倒是有一種荒涼晦澀之感。




白景山深吸一口氣,抬腳朝顧宅,不,朝他以前的宅子走去。




“叩叩叩,叩叩叩。”木門被敲,白景山急急的又將手收回到袖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