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世界 作品

第89章 第 89 章(捉蟲)





一聲昭哥,又哄好了顧昭。




“不用了,留著給你和周姑娘吃吧。”




顧昭走後,周菲舟轉頭去看周旦,她笑了笑,眼睫彎彎,細伶伶模樣瞧過去又可憐又可愛。




“大哥,顧小郎予的柿子呢?這時節的柿子最好吃了。”




周旦擺手,“嗐,還不能吃呢,應該是樹上才採下來的,又硬又澀,小妹,你等等,我去尋個竹籤子扎扎,過幾日便能吃了,保準個個甜膩多汁。”




“哎!”周菲舟應下,“姑爹也愛吃,咱們給他留一些。”




周旦:“我省得。”




兩人說著話,親暱自然,就像家人一樣。




......




顧昭提著食盒和藤籃,走在六馬街的路上。




秋日草木蕭瑟,豔陽高照,就連黃泥路都格外的幹,灰塵散漫,偶爾幾個小兒撒腳跑過,嘴裡扮著朝堂的將軍和江湖的劍客,一身衣裳都沾了好一片泥巴。




顧昭搖頭。




這埋汰的小模樣,回家就該被阿孃訓了。




果然,前頭的院子處就傳來一陣婦人訓斥自家小子的大嗓門。




……




張阿月瞧著自家小子,眼裡都是恨鐵不成鋼。




“大山,你瞧你這埋汰樣,你都十歲了,還沒個正形,自己去打水將手臉洗了……你看你鼻子上這兩管鼻涕,你要不是我家小子,我瞧了也得說你幾句埋汰不講究!”




趙大山神情不耐,“阿孃,你這幾天怎地脾氣這麼大,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去洗!”




“囉裡囉嗦!”走之前,他神情憤憤的丟下一句。




瞧著張阿月頭髮間簪的喇叭花,更是不耐又厭惡,張嘴就是呸了一聲,不客氣道。




“成日裡帶著一朵花,怪模怪樣!”




“你說什麼?”張阿月撫著心口,被自己兒子那一聲呸呸得心涼。




她看著趙大山的眼睛都是震怒,然而細看,裡頭怒火有,難以置信有,更多的卻是傷心。




趙大山沒有察覺,抑或是察覺了也不以為意。




張阿月一把扯住趙大山的胳膊,“回來,你和阿孃說清楚,誰教你這樣說話的?看我不撕爛她的嘴!”




趙大山不耐,一把甩開了她的手。




“沒有誰,阿孃,你這樣本來就怪,醜死了,醜了還偏要作怪,真是醜八怪,走開走開啦,我要去洗手吃飯了,一會兒還要出去玩兒呢。”




趙大山身子瘦小,三兩下便溜到了灶間。




張阿月有些失神的愣在當地。




她越想越是憤怒,她喜堂裡擱掃帚,和弟弟弟媳都鬧翻了,當初為的是誰,還不是為了這個臭小子?




如今,他居然說自己丑人愛作怪?!




張阿月想到後頭,憤怒過後是難過,心裡空蕩蕩的。




惡語,竟是這般的傷人。




外頭,顧昭瞧著這一幕,腳步停了停。




張阿月回頭,正好瞧到顧昭,她眉毛倒豎,心裡起了邪火,大聲的罵咧道。




“瞧什麼瞧?你阿爹阿孃沒教過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嗎?”




說著這話,她心口劇烈的起伏,眼裡都是憤怒。




顧昭沒有和她計較。




她看了一眼張阿月頭上的喇叭花,喇叭花晨間時分迎著朝陽綻開,像一個個朝天怒綻的大喇叭,直到午時,太陽大了才會停歇。




此時已經接近午時,張阿月頭上的喇叭花還沒有蔫耷,大大的花口朝天,就像是昂揚的戰士一樣。




顧昭思忖:這喇叭花精,難道還是暴脾氣的?




這廂,顧昭念著張阿月受了喇叭花精的花影響了,沒有計較,那廂,張阿月卻不肯罷休。




她的目光在看到顧昭手中那一籃子的花朵時,眼睛就粘在上頭,拔不出來了。




“你這小郎好生不知禮,犯了錯也不道歉,這樣吧,你將這些花予我,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不成。”顧昭拒絕。




她可不覺得自己方才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這婦人不過是心裡不痛快,尋個由頭,逮著個人罵人,去去心裡的邪火罷了。




張阿月討花不成,心裡不爽利,薅了袖子就朝顧昭方向過來,來勢洶洶。




她來得突然,顧昭將手中的花籃往旁邊錯了錯,她的動作大了一些,另一邊食籃的蓋子鬆了鬆,似小碗的甕缸裡,潲水刺鼻的酸臭味一下便出來了。




顧昭驚了驚,連忙去瞧。




還好還好,她家大豬二豬的飯食沒有灑。




“好香的味兒。”一道聲音突然傳來。




顧昭震驚。




好香的味兒?




這是潲水啊!哪裡香了!




她轉過頭,就見張阿月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著迷的嗅了嗅味道,一臉沉醉。




她頭上精神的喇叭花更精神了,粉紫的花兒朝天,怒綻出屬於自己普通卻又不平凡的光彩。




“快快,給我嚐嚐,這是什麼?味道居然這般香!”




在顧昭震驚的時候,張阿月一把奪過食盒,她捧出了那變小變輕的甕缸,只以為那是一個小碗,著迷的深吸一口氣。




“香,真香!”




張阿月迫不及待的嚐了一口。




顧昭愣住了。




半晌,她回過神來。




“大嫂子還我!”顧昭使了個巧勁,很快又從張阿月手中將那甕缸奪了回來。




她急急的將甕缸擱在食盒裡,就像是被狗攆了一樣,拔腿就往前跑。




……




“嗤!小氣!”瞧著無人的街道,張阿月抬袖子擦了擦嘴。




她突兀又狡黠的笑了下,就像是貪到了大便宜一般。




嘿嘿,還好她動作夠快,多吃了兩口,這等美味佳餚,到底是什麼啊。




張阿月抬腳往家的方向走去,一陣風吹來,她頭上的喇叭花不知怎的被風吹著跑了。




突然的,張阿月只覺得口鼻中一股惡臭。




“嘔!嘔!”




潲水啊,這是潲水的酸臭味兒啊!




那小郎的食盒裡裝的是潲水!




張阿月捂著嘴回頭要去尋顧昭的麻煩,可是,這時候哪裡還有顧昭的身影。




“嘔!嘔!”




張阿月受不住這味道了,她趕緊往灶間方向跑去,從水缸裡舀了一勺水,緊著就往嘴邊送去,好半晌才壓下了這股噁心的味道。




她呆坐在椅子上,想著這幾日的事兒,一顆心就像被泡在了苦水裡一樣。




作孽啊!她這幾日都做了什麼混賬事兒啊!




......




那廂,顧昭提了花籃子和食盒回去,這下可算是順利到家了。




顧昭鬆了一口氣。




潲水餵了豬圈裡的大小黑豬,兩隻黑豬吃得格外歡暢,豬鼻子拱拱,小尾巴甩甩,嘴裡還有哼哼唧唧的聲音。




“慢點吃慢點吃,沒人和你們搶......”




顧昭目露慈愛之色,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剛剛啊,還真有人搶了。




這喇叭花精,竟然恐怖如斯,好好的一個人,不過是簪了一朵花,誘得人只說心裡話便罷了,就連愛吃的口味也跟著喇叭花精跑了。




潲水要是加了鋸末、稻殼、秸稈粉末,酒糟,那是能夠堆肥的,喇叭花精是草木,草木自然也好潲水這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