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書生 作品

第106章 106、秘密





馮玉貞本能地揪著他的衣襟,崔淨空出聲時,他的嗓音連同跑動後砰砰的心跳聲一併清晰地送至耳中,將她的心也帶得快了些。




店主從門縫向外,窺見原是最後一位前來買燈的客人,復觀崔淨空容貌舉止出眾,不似奸惡之徒,遂開門收留了他們。




馮玉貞勉強還算體面,崔淨空的水碧長衫卻委實溼了大半。概因不知雨水何時才歇,他遞出一兩銀子,煩請店主升起火盆,燒柴取暖,另從後屋扯出一方薄被。




店主不費吹灰之力,得了一筆意外之財,崔淨空沒了別的要求後,他跟生怕對方反悔似的鑽進後屋。獨剩兩個人於掛滿各式各樣花燈的門店內,坐在櫃檯後唯一的那張長凳上。




將薄被蓋在馮玉貞膝頭,接著又把火盆踢到她左腿邊,做完這些,崔淨空盯著女人溼透的繡鞋蹙眉,可到底礙於出門在外,不好更替,只得移開視線。




安頓下來,靜定了半晌,屋裡的陰冷被驅散大半,崔淨空切中要害,單刀直入道:“可想好了說辭來應付我——何為所謂的‘不甚相配’了嗎?”




馮玉貞低著眼眉,好似看著腳旁的柴火出神,一手來回折弄的衣角:“空哥兒,若是我答應了你,之後呢?我便隨你回京成親嗎?”




崔淨空的確是這般設想的,從前他不屑一顧,如今仔細勾勒出具體的場景:到時馮玉貞定要鳳冠霞帔,思及銀燭高燒,她朱唇暈酒的動人情態,崔淨空忽而便懂了“洞房花燭夜”這個原先模糊的詞。




拋開亂亂紛紛的思緒,既然馮玉貞如此發問,那麼心中必對此有所疑慮,言多必失,崔淨空遂只簡單應了一聲。




聽聞他的肯定,馮玉貞略牽動起嘴角,語氣很低:“可我不想去京城。琴棋書畫,我一樣不精通。連字也是去年跟著喜安略略通識,看得懂罷了,我混跡於高門貴婦之中,渾像是不慎混進米堆裡的沙子,格格不入。倘若在京城,我對你毫無助益,只是個十足十的拖累。”




她將薄被展開,分給崔淨空腿上一半,叫他也沾上點暖意,一面低低道:“不光如此,我也從不喜歡這樣。管理家宅、納入妾室非我所願,我更不情願同別人虛情假意、勾心鬥角的相處。我不過是一介草民,鄉野村婦,靠刺繡謀生,只能也只願意這樣活著。”




恰如剛進酒樓時聽見的第一句唱詞——“秀才是文章魁首,姐姐是仕女班頭”。才子配佳人,才是自古以來的鐵律。




感慨良多,她不由得吹頭喃喃道:“是了,仕女班頭,你應當與一位大家閨秀成婚,賜婚尚公主才對,總歸不該是我。”




“……你是如何知曉聖上賜婚一事的?”




什麼?難不成她方才竟然說出聲了?




馮玉貞猛地扭過頭,正對上崔淨空烏沉的眼珠,詫異快速劃過眸底,他繼而緊盯著她的臉,重複了一遍:“你為何覺得我應當尚公主?”




殿試放榜之後的第二日,聖上曾召他入宮,欲圖欽定駙馬,只他磕頭謝罪,言已有家室,聖上遂才作罷。若是沒有馮玉貞,興許他思量一二,最終便領旨謝恩了。




可賜婚之事全然隱秘,在場的唯有幼帝、近身太監與他三人而已。馮玉貞遠在天邊,又是如何知曉的?




“我只是猜測,戲班子也愛唱什麼狀元郎尚公主之類的,道聽途說罷了。”




馮玉貞強裝鎮定,可崔淨空卻已然尋到了端倪,他將從前的異常全串了起來,步步緊逼道:“不,於黔山村時,你便十分篤定當初只是個秀才的我將金榜題名,且未來求娶之人身份尊貴。秋闈我險些被調換考卷,而分別之際,你又吞吞吐吐,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弘慧當年的話縈繞心頭,卻不想竟真是一眼道破天機。崔淨空見時刻盯瞧著她,見她臉色難看,不再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