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姐夫（完）
即使沒被生活善待過，陳三么還是個溫柔致死的人，他絕不會責怪李冕，他很感激李冕愛他。
“哥，別安慰我，你別這樣。”
李冕愈發的絕望痛苦，“你自私一點啊，求你了，罵我啊，哥，你要不打我吧。”
前面說過了，最能融化的人的就是致死的愛與溫柔。
陳么沒有打李冕。
他感覺自己已經很自私了，他明明不愛李冕，還是要跟李冕在一起、還要拖著李冕一起，他摸李冕的頭髮，聲音很輕:“對不起。”
李冕更崩潰了:“……對不起。”
他跪著，眼裡全是紅血絲，失聲痛哭，“對不起。”
那天李冕哭了很久。
陳么在那天后連睡都睡不著了，李冕的崩潰讓陳么看清了李冕只是表面堅強，他的小朋友其實很害怕。
他無法不感到內疚，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李冕那天，少年一身白色運動服，意氣風發，驕傲睥睨。
他真的很抱歉，他也很想好起來，但身體只能無法控制的變得更糟糕。
李冕不能讓陳么一直睡不著，他讓醫生開了點藥，吃完藥陳么就能好好睡一會兒，這藥對身體沒什麼傷害，就是有點致幻作用。
其實陳么要是意識不清醒還能活得更久一點。
藥確實有點致幻作用，陳么精神恍惚，好幾次對著李冕喊小鹿。
每當他意識到自己喊什麼後，就會更痛苦。
李冕安慰他說沒關係，但顯然這樣只會讓陳么感到更愧疚。
李冕撫摸著陳么消瘦的臉頰:“真的沒事，哥，別放在心上。”他還問，“你看到我姐是不是會開心點？”
陳么沒回答。
他認人都恍惚，精神已經脆弱到搖搖欲墜了。
李冕在陳么午睡時消失了會，他去買了假髮和裙子，還噴了特別的多的香水。
陳么睡醒後看到“李鹿”站到了他床頭，女神很高，但挺瘦的，她臉上笑意溫柔，聲音也是:“老公。”
陳么的瞳孔放大了些，遲鈍道:“小鹿？”
“李鹿”嗯了聲，她坐下:“睡醒了？要吃點東西嗎？”
陳么其實不餓，但他覺得“李鹿”好像希望他吃點，他就點了下頭:“嗯。”
他臉上的笑有些靦腆，“小鹿，我好像記不清很多事了……我們這是結婚了嗎？”
房間內都是兩人生活的痕跡。
“結婚了。”
“李鹿”坐下，“我燉了蛋羹，等會兒餵你吃點。”
陳么很想說不用，但他的身體好像很虛弱，他就點了下頭，用溫柔和愛意的目光看著“李鹿”:“辛苦了。”
“李鹿”笑了下:“老公開心就好了。”
陳么確實很開心，雖然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藥，但他還是挺開心，他和“李鹿”結婚了，“李鹿”對他特別好，“李鹿”還說他們很恩愛。
一起做飯，一起散步，“李鹿”還特別喜歡親他。
陳么好快樂:“小鹿，我們養只貓吧？”他感覺他身體好些了，最起碼能照顧一隻貓了，“你不是一直想養只貓嗎？”
“李鹿”好像怔了下:“好啊。”她笑容不變，“等有空我們就去買一隻。”
陳么看著李鹿，睫毛忽然顫了下:“……你是不是忘了？你說想撿一隻流浪貓的。”
記憶片段不斷浮現，他想起了什麼，表情變得痛苦。
“李鹿”慌忙起身，遞上水和一把五彩斑斕的藥:“哥，哥，吃藥。”
陳么揮開了“李鹿”，他神情恍惚，臉色有點難看:“小冕？”
“李鹿”僵了下:“老公，我不是……”
在記憶的刺激下，陳么終於看清了李冕的臉:“小冕？”他去拉李冕，“你怎麼穿成這樣子……”
他聲音戛然而止，看著一直試圖躲避他視線的李冕，他笑了下，期間又有眼淚流下，“小冕，你別這樣，好醜哈哈。”
李冕聽到陳么笑才挪開手，他也有點不好意思，大男人誰喜歡女裝，他又不是變態:“哥。”
他難得扭捏，“你別說了。”
陳么真的在笑，也真的在哭，他走到李冕身邊，踮腳起吻比他還高的妻子:“小冕。”
他精神忽然好了起來，還有了點別的興致，“我們是不是好久沒做了？”
李冕聞言:“你的身體怎麼……”
“我想。”
陳么一邊親李冕的唇角，一邊解自己的扣子，“我覺得我的身體好多了。”
李冕又推辭兩下，但還是沒拗過陳么。
李冕很小心，都不太敢動，陳么大膽熱情得多，他還誇李冕:“你穿裙子好漂亮。”
他知道要怎麼讓李冕開心，“比你姐還漂亮。”
這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女裝大佬。
李冕果然被刺激到了，關鍵是陳么還很配合，他比李冕還激動，一點沒有病弱的樣子。
兩個人玩了個酣暢淋漓。
結束後，陳么臉色紅潤，唇瓣微張的靠在李冕懷裡睡了過去，李冕緊緊抱著陳么，下巴抵著陳么的額頭，也睡了過去。
兩人相互依偎著，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次日，陳么精神了許多，他沒吃那些藥都能吃得進去飯了，李冕欣喜若狂，他以為陳么好起來了。
不是，陳么只是看起來好了，
……他看到李冕女裝的時候，浮上心頭的是愧疚和恐慌，這消耗了他最後的心氣，他糟糕了很久、搖搖欲墜的身體徹底衰敗了下來——這其實能叫回光返照。
人的機體在感覺自己要走之前，會發出最後的指令，這好像是生命最後的光輝。
李冕中午燉了排骨，還特意做了火鍋。
雖然是清湯火鍋，但陳么還是吃得很開心，他吃完去陽臺上的吊椅上曬太陽去了。
曬了會，他好像有了什麼預感:“小冕。”
“謝謝。”
李冕尋思著陳么好起來，他就可以帶陳么一起去大學了，他上學，他哥開店，沒事就能在大學裡散步遛彎。
他姐生了兩個男孩子，都很皮，他可以帶陳么去看看，陳么應該會喜歡小孩子的，他聽到陳么喊他:“哥？”
陳么沒有再應，他靠在吊椅上，白皙的臉沐浴著午後的光，一臉的幸福的微笑。
真好，在家裡走了。
真好，有個很愛的人陪在他身邊。
感謝生命……感謝讓他來過。
李冕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又叫了一聲:“哥。”
陳么走了，並不痛苦，並不難過。
他哭著來到這個世上，笑著離開這個世界。他一生算不長，但也不是很短，他確切地得到過幸福，但確實還有些遺憾。
李冕走近陳么，在他唇上最後親了下，在他眼淚滑落的瞬間:“不客氣。”
“不用謝。”
……
……
李冕火化了陳么後一直把陳么的骨灰帶在身邊，李鹿得知陳么死訊有點難以置信，但還是勸李冕把陳么落土為安。
李冕不肯。
一個人睡地下多冷啊。
李鹿再三勸過後也沒再管了，她其實很擔心李冕的精神狀態，但李冕好像挺好的。
他去讀了雲大，開了一家書店，還收養了一隻流浪貓。
四年後他順利畢業還成功接手了家族企業。
李鹿忙著孩子，忙著父母，忙著家庭，慢慢地也就忘了李冕多愛陳么、以為李冕已經走出來了。
李冕三十歲的時候還是單身，李父李母催過幾次後也就作罷了，不結就不結吧，李鹿不也三十多結的婚？
李冕一直在二老走後還是沒結婚，他撿到的那隻流浪貓其實也很老了，老得要死了。
李冕在流浪貓走後，覺得自己也該也走了。
他完成了陳么在一起時所許下的規劃……他們倆一起見他哥。
李冕吞了很多致幻劑，他也看到了自己最想要的幻覺。
“小冕？”
“小冕你長大了啊。”
“你怎麼還帶只貓？”
“流浪貓我撿的，可愛嗎？”
“哥……我好想你。”
“這次不分開了吧？”
“嗯？”
“嗯……不分開了。”
午後，抱著兩隻骨灰罈的男人在吊椅中安眠，他笑著，好像很幸福。
——這次真的不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