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白骨吟


 .


 兩人在院子裡有一搭沒一搭聊到了凌晨,主屋那邊一直都亮著燈,直到賞南躺下睡覺的時候,那邊的光甚至比之前還要亮堂,半邊天都給照亮了。


 賞南覺淺,睡覺的時候,稍微出現一點動靜他都會立馬驚醒。


 他一直沒有睡著,迷迷糊糊,總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一直往下墜,後腦勺像是被人用重錘敲擊過,悶疼,疼得他想吐。


 但他卻醒不過來。


 [14:南南,外面有人。]


 多虧14的叫醒,賞南大喘了一口氣,他睜大眼睛看著漆黑的屋子,莫名感到燥熱無比,想掀開被子,卻發現手腳無力。


 “14?”


 賞南朝窗外看過去,烏黑夜色,窗簾微微擺動著,窗外什麼都沒有。


 但他此刻卻已經是大汗淋漓。


 [14:南南,起來,快點!樓下有人!]


 &話音一落,窗外天光驟亮——賞南從未見過這麼大的火球,火球直接就落在了他的屋子裡,砸得地板出現了一個深深的凹陷,火球熊熊燃燒著,火舌迅速咬著窗簾沙發衣服以及一切可以燃燒起來的物品,屋子裡溫度猛然升高,火苗直竄天花板。


 [14:起來啊!]


 賞南在醒來的時候就一直在用勁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已經用了半天勁兒了,但他好像被無數雙手大手死死按在了床上一般,他滿頭大汗,半邊身體已經被烤得發疼,又聽見14的催促,懊惱道:“我動不了了。”


 &開始往四周撒下信息搜尋的網絡,從樓下人的嘴裡提取資料。


 [14:我靠,陸蕭這次的獻祭不是陸及,是你!]


 [14:難怪晚上陸香說今天屬木,木生火,陸家的屬性正好是火,陸紳是木,你的屬性也是木!他們這個算法很複雜,不是簡單的使用八字,如果說陸紳與陸家的契合百分之九十,你的契合度就是百分之百,因為你不是陸家人,獻祭你的話,陸家不會被殺子反噬,還有,你在這個世界是孤兒,你的社會關係幾乎為0,不會惹麻煩。]


 賞南看著逐漸被烤得翹起來的地板,他心底發寒,可週身卻是滾燙的,他和陸香一直在防備著陸蕭傷害陸及,但卻從來沒去想,陸蕭有沒有可能會換一個目標呢?


 可他大爺誰能想到,這麼倒黴的事情都能輪到他?感覺比彩票中獎的幾率還要低。


 [14:陸及和陸蕭撕破臉了,陸蕭是在前幾天意外推算出來你比陸紳的條件更加適合獻祭,所以他最近才這麼安分,因為他不是一定要獻祭陸及不可。現在他明顯找到了一個可以兩全的方式,既可以繼續獻祭,還能讓陸氏擁有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賞南被吹過來的濃煙嗆到,他止不住地咳嗽,眼淚順著眼角流進發間,“我這也算是間接拯救了陸紳吧?”


 [14:別想了,如果沒有愛意值的話還說不定,但你要是被燒死了,黑化值估計直接把我的測量表都給爆了。]


 賞南被濃煙衝擊得腦子發矇,他喘不上來氣,往往一口氣還沒喘完,帶著溫度的熱浪就襲進喉腔,空氣裡的氧氣變得十分細薄,四周,全部,都被烤得發燙。賞南甚至還聞到了自己頭髮被燒糊的味道。


 空氣的溫度不斷升高,熱浪成了形,火苗擠出窗戶,從外面看,這個房間已經完全被滾滾火焰佔領。


 賞南意識變得有些模糊,火舌沿著地板攀上被角,賞南感覺自己都快被烤乾了,他倒是希望能給自己一個痛快。


 他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陸紳,陸紳倒是能動,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大火包圍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害怕。


 徹底閉上眼睛之前,房間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撞開,有了出口,熱浪頓時朝走廊湧去,從窗戶吹進來的風將火苗卷著吹向走廊。


 賞南感覺自己被人從床上抱了起來,抱自己的那人手臂堅硬冰涼,硌得他後背發疼。


 他努力睜開眼睛,用盡全力將手抬起來,但還沒碰到來人的臉,就虛脫了,他手臂垂下來,手指搭在了對方的鎖骨上。


 沒有溫度,也沒有柔軟的皮和肉,他手指直接從鎖骨底下穿了過去。


 “哥?”


 骷髏用浸過冷水的棉外套包住賞南,它倒是感覺不到疼,火苗大可以從它骨骼縫隙中穿過,不過它還真的沒有想到,小南這孩子和陸家的契合度居然這麼高。


 賞南的手背被燒壞了一小塊皮膚,露出裡邊一層鮮紅的肉,應該是太疼了,他垂著的手一直在不由自主地發抖。


 這是它的疏忽,是它的疏忽,沿著骷髏的眼眶,出現一抹水漬,最後沿著面部的白骨,落到了下頜。


 香夫人穿著睡衣,她看見陸及抱著賞南下來,忙用新的溼外套包住賞南,“我來吧。”她咬牙切齒。


 她本就隨著陸紳生,他們能傷陸及,可是傷不了早已經不是人的陸紳。


 睡前,香夫人檢查了屋子裡各處,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後才去睡覺。


 沒關係,人嘛,人生嘛,哪能事事如意呢?陸香抱著已經昏死過去的賞南在心裡自我安慰,她和少爺又不是神,他們也沒想到,誰會想到一個孤兒居然會是比陸紳還要更具有價值的陸氏養料呢?


 陸香緩緩回頭,看著賞南的房間,火勢控制得剛剛好,沒有殃及其他的房間,不管是溫度還是屋子裡傢俱被燒焦的味道,都不被允許散落開。


 若不是陸紳半夜醒來,看見了火光,若等到明天早上,那小南可能早就被燒得如……如當年的陸紳一樣,陸香不太敢相信地伸手去摸了摸賞南的臉,又去探了探他尚存的呼吸,她鬆了口氣,將亂掉的頭髮拂到耳後,一切都過去了,馬上,就都好起來了……


 陸香自我安慰不下去了,她抓著頭髮尖叫一聲,尖銳得讓主屋那邊幾個覺比較淺瞬間就被驚醒了,人為控制的火勢沒有驚醒院子裡的狗,但女人的尖叫聲讓它們幾個豎起了耳朵,從狗窩裡跑出來狂吠不止。


 醒了,自然什麼手段都沒用了,它們仰頭看見了頭頂的火,又看見了站在院子前邊的陸蕭,咧開嘴,露出獠牙,唾沫四濺地衝陸蕭狂叫。


 陸蕭聽見尖叫聲的時候呼吸一滯,幾隻肌肉發達的獵犬趴在柵欄上狂吠,彷彿下一秒就要跳出來,主屋那邊的燈也亮了起來。


 他這是,失敗了?


 失敗了?


 可是祖宗們從未失敗過,為什麼到了他這裡,他卻失敗了?


 不對,應該是獻祭結束,他應該是成功了,他一定是成功了。


 陸家底蘊深厚,陸家後人受天庇佑。


 陸蕭整了整衣領,從前院繞去了後院,後院十分寧靜,樓上的火勢小了一些,不停有黑色的碎屑從那被燒燬的窗戶裡飄落下來,落在草坪上。


 陸蕭推開後門,還沒來得及探查屋內,他就被扇了一耳光,他身子一偏,撞在書櫃上,幾本書噼裡啪啦地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燈也開了。


 他扶著被櫃角撞痛的腰,抬頭,看見了香夫人,香夫人散著頭髮,可眉眼卻跟平時的模樣有點出入,沒有那樣豔麗,更多的應該是清秀。


 眼熟,真是眼熟。


 陸蕭此時甚至忘了自己剛剛被這女人打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