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罪詩人 作品

第五章 夜間宋府


                 宋府人口不算興旺,據說也是十幾年前才舉家搬遷到風頭鎮來的。

  坊間流傳八卦,宋老爺在老家和幾個兄弟鬧掰了,才只帶著夫人女兒離家,在風頭鎮仗著本錢從無到有,成了當地富商。

  這十幾年中,宋老爺娶了兩個小妾,但是沒有再生孩子,所以宋雪的角色就是宋府唯一的大小姐。

  這府中的關係倒是簡單明瞭,用不著推演者去算一筆後宅爛賬,虞幸也得以在短時間內將宋府的情況打探了個七七八八。

  他以夜色為遮掩,悄無聲息爬上院牆,順著高度攀上了迴廊屋頂,低伏身體,從高處俯視著整個院落。

  宋府的規模在風頭鎮裡只能算中等,比不上趙府那邊,格局還挺簡單,幾乎一眼就能認出哪個是宋老爺和夫人的房間,哪個是小姐的院子,哪個是客房。

  他從巷中乞丐那離開之後就直接進入了宋府,來的夠快,此時還能看見幾個身穿樸素丫鬟服飾的小丫頭用火摺子將院中地燈一一點亮。

  虞幸眼底泛著幽藍色的微光,將小丫頭們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她們的臉上有一種麻木的淡然,好像已經習慣於黑夜裡的古怪,或者說……在她們的認知裡,並不覺得這樣是奇怪的。

  但是很顯然,她們對於此刻是危險的這件事倒是心知肚明,快速把燈都點亮之後,就小跑著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然後門一關,窗一閉,從虞幸的角度看去,房間裡全是一片漆黑。

  要不是剛還看到有人活動,恐怕隨便來個人都會認為宋府是早早就全員就寢了。

  虞幸若有所思,身形一動掠了出去,輕輕落在迴廊之下。

  此時不是調查整個宋府的好時機,他也沒能力在這種情況下把大概率位於各個房間的秘密全都翻找出來,於是他看準了方向,直奔客房所在的院落。

  為了不被發現,虞幸沒有走點了燈的小道,一直緊貼著院牆的陰影移動。

  府中的燈全部點亮,也壓不住濃郁的陰暗,反倒是這屋簷下的紅燈籠和院中小路兩旁的昏黃地燈又給府邸平添了一股奇詭。

  沒一會兒,他就來到了名為“八方軒”的院子,這院落佈置得還挺精緻,從月亮門進去後,兩側都有花草相映,院子中央不出意外地佈置了一座假山,讓幾個相對而立的房屋不會開門就看到對面。

  在院落盡頭還有一排常青竹,支楞起來的竹葉在黑暗中悉悉索索。

  虞幸記住老乞丐說的,得先找個房間,他思索片刻,試探著召出枝條觸手,分散好幾個方向朝不同屋子裡摸去。

  “你來了啊。”

  下一秒,一個冷冰冰的軀體從陰影裡冒了出來,聲音落在他身後。

  虞幸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趙一酒,能力解封后,如果不是有意隱匿,他們想要感應到對方實在是很容易。

  趙一酒應該是為了安全著想隱藏了氣息,所以他來院子之後沒有第一時間找到對方,而虞幸主動放出枝條,詛咒之力有所顫動,瞬間就被趙一酒捕捉。

  虞幸轉身,看到了趙一酒現在的樣子。

  “犬神”入鄉隨俗,換掉了那身看起來很容易著涼的露腹裝,穿了身料子還不錯的黑色長衫,頭髮也紮成馬尾,看起來乾淨利落。

  不過對方脖子上還是掛了串格格不入的獸骨環鏈。

  虞幸輕聲問:“你知道宋府這是怎麼了嗎?”

  “不知道,白天根本沒人透露過入夜後的事,連宋雪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鬼酒聳聳肩,“現在也不清楚會發生什麼,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虞幸心想,待在宋府的幾人應該不知道入夜要進屋、且不能點燈的規矩。

  他道:“先進屋。”

  鬼酒:“嗯?你不打算趁這個機會到處看看嗎?我還能給你引引路呢。”

  “聽我的。”虞幸沒有多說,鬼酒嘖了一聲,放棄了帶人搞事的想法,領著人往自己住的房間走去。

  幾步之後,他忽然一頓:“因為剛才天黑得太快,不正常,為了方便應對,我和趙儒儒待在同一個房間裡。”

  “喔……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我又不會疑惑你們兩個為什麼在一起。”虞幸低笑,“如果海妖跟伱單獨在一個房間,才是奇聞。”

  “……”鬼酒看起來有一些髒話想說,但就在想要繼續拌嘴的時候,一股似有若無的注視感忽然升起。

  兩人齊齊噤聲。

  現在的他們可不在空殼子裡,感知的敏銳程度很高,一旦出現這種感覺,那一定不是錯覺。

  有什麼東西在看著他們!

  虞幸可是親眼目睹宋府上上下下都進房躲起來的,而這處八方軒裡,應該只住了犬神和聖女兩個客人。

  趙儒儒的視線不會如此陰暗,所以,現在在院中,還有別的東西……

  他眸光飛快掃過周遭,眼底幽藍逸散,滿院子的淡淡陰氣頓時映入眼簾。

  有鬼物存在的地方都會有陰氣,他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下一刻,他眼前忽然一個恍惚,似乎看見了一張迅速放大的鬼臉!

  那張鬼臉慘白扁平,像一張薄薄的紙,眼睛宛如兩彎懸著的漆黑月牙,組合成一個笑臉的模樣,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汙穢。

  鬼臉黑漆漆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個尖細的聲音刺進他的耳膜:“看到你啦!”

  那張臉的景象在他眼前僅僅閃現了一瞬,竟然讓虞幸頭疼欲裂,發出一聲悶哼。

  這種疼痛和身體上的傷還不太一樣,簡直是從靈魂深處忽然爆發,就好像大腦也正在被那股汙穢包裹和覆蓋似的,有一種難以忍受的噁心。

  他的腳步因而停下,晃了晃腦袋,再眨眼,腦海中的鬼臉和聲音都消失了。

  “虞幸?”趙一酒察覺到他的不對,伸手握住他的肩膀,眼中難掩驚訝。

  “快進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