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關公子 作品

第852章 江南煙雨

    陳思凝眨了眨眼睛,看向洞庭湖岸整齊擺放的數百艘戰船,點頭道:

    “不方便嗎?其實不去也行,我就是聽說你的‘武魁炮’能一炮摧城,上次打南越,我不忍心看,連摸都沒摸過,有點好奇。”

    “……”

    原來是這個炮……

    許不令暗暗鬆了口氣,揉了揉腦門,轉向朝渡江艦隊行去,微笑道:

    “這自然沒問題,我本就得過去看看,前天剛回來沒時間,現在剛好一起過去。”

    陳思凝有點莫名其妙:“公子不是說要準備一下嗎?”

    “這個炮不用準備,隨時能裝填。”

    “嗯?”

    “呵呵……雨真大,水真多,姑娘餓不餓?”

    “不餓,公子好像有點神志不清,不會染了風寒吧?”

    “沒有,我身體硬朗著。”

    “那要不我們踩水過去?划船太慢了。”

    “……,那什麼,思凝啊,江湖是故事與酒,走走看看才叫走江湖,跑太快會錯過很多東西,你這性子以後得改改。”

    “哦,是啊,我又忘了……”

    ……

    牛頭不對馬嘴間,一葉孤舟,在湖面上漸行漸遠……

    ------

    千里之外,淮南。

    淮南城是江南屏障,整個江南水鄉的門戶,橫跨三朝延續千年的蕭家世代紮根於此,可以說整個淮南都是蕭家的。

    不過,隨著去年四王起勢自立,大玥一分為二,蕭家目前的處境,就和太原王氏一樣,有點尷尬。

    宰相蕭楚楊在長安城為官,被東部四王直斥為禍國篡位的‘奸相’,而蕭家的祖業就在江南,如果換做尋常門戶,直接就被東部四王趕盡殺絕了。

    可蕭家延續千年,宋氏皇族在蕭家面前都算是暴發戶,在江南影響力比朝廷都大,可以說只要是讀過書識過字的人,多多少少都受過蕭陸兩家的照拂,因為江南所有的學堂書院背後,都有這兩家的影子。

    江南學子入長安為官,第一件事就是去這兩家門上拜會,若不去想劃清界限也行,肯定被江南系的臣子當成外人,滿朝連個能說話的同窗同鄉都沒有,仕途有多難走可想而知。

    東部四王雖說另起爐灶重新組建了個朝廷,但手下的官吏不還是江南人,把淮南蕭家滅門,首先就惹了手底下的文人和江南幾十萬姓蕭的旁系,而且殺光蕭家這一系,京城還有蕭楚楊和蕭家嫡長子,除了發洩怒火沒有任何其他意義。

    因此東部四王從一開始,就想的是把蕭家拉過來。蕭家的家主是蕭庭,只要蕭庭開口支持東部四王,把蕭楚楊逐出家門,那蕭楚楊就代表不了蕭氏一族了。

    可蕭楚楊是蕭庭親爹,讓兒子把爹逐出家門的難度,可想而知。

    二月初春,眼看長江北岸的西涼軍虎視眈眈,即將渡江南下,江南的氣氛,也漸漸緊張肅然起來。

    淮河畔細雨濛濛,已經當了一年家主的蕭庭,坐在河畔的石堤上,手裡拿著魚竿釣魚,語重心長地說道:

    “瑞陽啊,不是哥哥不幫你,我什麼本事你不曉得?蕭家各個長輩談事兒的時候,我往上面一坐,和老壽星似的咧著嘴,說啥我都得點頭,還不能讓叔伯們發現我聽不懂;你讓我給聖上表忠心,我表了也沒人信啦,我還把許不令叫侄子嘞,我叫他他答應嘛?叫他姑父他倒是答應得挺快……”

    蕭庭的身側,杭州王氏的嫡長子王瑞陽,持著魚竿蹲在旁邊,表情親和,搖頭無奈道:

    “蕭大哥就別為難弟弟我了,我來了這麼多次,再沒個準信,不說聖上,我爹都能把我腿打斷,我當時可是誇下海口,說和蕭大哥過命的交情……”

    “那是自然,我們可是一起逛過青樓喝過花酒,你去問問淮南城裡的姑娘,誰不知道我倆趣味相投?而且‘勇猛無雙’出了名,不說尋常姑娘,宜春樓那老鴇兒,我倆都品鑑過,王老弟有句話我記得特別清楚,‘老*敗火’,妙哉妙哉,我就好這口,特別是生過孩子的那種,會來事兒,說起來還真有點饞了,要不待會……”

    蕭庭和在長安城一樣,滿嘴口無遮攔胡說八道,甚至比在長安城還放蕩不羈了些,畢竟現在沒嚴厲的姑姑管著他了。

    王瑞陽和蕭庭說正事兒,每次都是不到兩句,就被蕭庭帶偏,根本說不到正題,總覺得蕭庭是在故意打馬虎眼,可他和蕭庭算是老相識,蕭庭在長安城就是這麼個性子,說裝的吧也不像,只能陪著笑聆聽。

    蕭庭嘰嘰歪歪說了片刻,應該是真有點癢了,起身拉著王瑞陽就走:

    “光說不練假把式,走走走,今天王老弟過來拜訪,我剛好和家裡說出去應酬,咱們今晚上點十個姑娘,讓你瞧瞧什麼叫‘淮南夜不令’,許不令白天有多猛,晚上哥哥我就有厲害……”

    王瑞陽笑得很牽強,西涼軍都快打到江南來了,他哪有心思跑去喝花酒,當下抬手道:

    “蕭大哥,這事先不急,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已經開了春,西涼軍可馬上過來了,許家挾持了令尊和皇子霸佔長安,這可是遺臭萬年的事兒,蕭大哥身為蕭家家主,蕭家在江南紮根千年,遇見這等大變故,若是坐視不理負了舊主,豈不是讓後輩子孫寒心?”

    蕭庭擺了擺手:“我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遺臭萬年也是我死後的事兒,哪有吃喝玩樂重要,對了,我把孝宗皇帝賞給我太爺爺的玉如意偷出來了,能換好大一筆銀子,咱們待會再去賭把大的……”

    ??!

    這混賬東西……

    王瑞陽臉都綠了,很想破口大罵幾句,可最終還是壓下了火氣,抬手道:

    “今天的事兒,還望蕭公子回去認真思量,蕭家受宋氏照拂三代,哪有‘國破家全’之理,望蕭公子識時務,不要到時候追悔莫及!王某告辭。”

    “誒,別走啊,我請客,老鴇兒哦……”

    “告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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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水脈四通八達,初春時分處處陰雨。

    廬州南側的池河,因為糧草調集經由此處,在近兩年也變成了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河流中段的大橋鎮,逐漸繁華起來。

    戰爭伴隨著混亂,而混亂則代表無法之地變多了,原本待在楚地的江湖人,因為大量朝廷兵馬的進駐,都跑到了這種沒有軍隊駐紮的地方,趁著朝廷無心監管大發橫財。

    清晨時分,一條從江面順流而下,沿著池河抵達大橋鎮的船隻,在碼頭上停靠,兩個江湖裝束的人從上面走了下來。

    帶頭的看是個長者,穿著長袍外罩披風,長著鷹鉤鼻,不苟言笑雙眼神色內斂;後面則是個頗為俊俏的年輕人,持著傘走在背後,臉色頗為陰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