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似火 作品

第96章 096

    許中走後沒多久便給興德帝送了一封信回來,說明了宣化的情況,還給興德帝報喜,說什麼宣化一戰殺匈奴數萬人,如今宣化安穩,京師無憂之類的,哄得興德帝心花怒放。

    興德帝看完信後非常高興,一直在等許中和周嘉榮回京,誰知道最後竟等回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他將手撫在冰冷的棺木上,心情沉痛:“許愛卿,你受苦了……”

    萬永淳站在一旁邊擦眼淚邊勸道:“陛下請節哀!”

    興德帝一臉痛心地搖了搖頭,吩咐道:“開棺!”

    “陛下……”孫承罡想勸阻他。

    但被興德帝擺手制止:“朕想看看許愛卿,送他最後一程!”

    侍衛打開了棺材蓋。

    因為氣溫比較低,回京途中又用了冰塊降溫,許中的屍首保存得非常完好,也沒有任何的異味,送進京前還做了簡單的處理,換了身更乾淨體面的衣服。因此看起來跟睡著了一樣,只是臉色灰白髮青,不似活人。

    興德帝探頭望去,看到許中的樣子,傷心地說:“不曾想,昔日勤政殿一別竟是永別,許愛卿……啊……”

    興德帝看到了許中脖子上猙獰發紫的傷口,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孫承罡連忙將其扶了起來,擔憂地喚道:“陛下,陛下……”

    興德帝勉力站了起來,指著許中的屍體問:“他怎麼死的?”

    侍衛道:“回陛下,許大人是被屠銳達一刀砍了頭而死。”

    興德帝腦子中自動浮現出許中人頭落地的畫面,光想到這個場景,他就有些受不了,再也不敢多看許中的屍體一息,只哆嗦著唇怒罵道:“亂臣賊子,該殺,該殺……”

    萬永淳連忙道:“可不是,兩軍交戰不斬來使,許大人只是一介文官罷了,他也能下得去手,太狠毒了。這些叛徒,當誅九族!”

    好些大臣也跟著罵,屠銳達投敵叛國,先是背刺護國公,如今又殺了許中,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興德帝緩緩點頭:“此賊子當誅。許大人受苦了,傳朕旨意,追封許尚書為忠烈侯,通知其家眷將他的屍首領回去,好生安葬!”

    命人將許中的屍體抬走後,回到勤政殿,興德帝仍心有餘悸,叫來孫承罡:“太子送回來的信呢,朕還要看看。”

    孫承罡連忙將信遞給了興德帝。

    興德帝再看了一遍,這才看到周嘉榮說要拿下固安,擒拿叛軍,斬首示眾,以慰犧牲的無數軍民,他終於不再反對了。

    將信放到一邊,興德帝說:“朕乏了!”

    孫承罡連忙道:“陛下,到午休的時辰了,奴才伺候陛下更衣。”

    興德帝在孫承罡和小太監的服侍下,躺到了龍床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孫承罡擔心他睡不好,特意點了安神香。

    兩刻鐘後,興德帝忽地發出嗚嗚嗚地叫聲,兩隻手不停在半空中舞動。

    在旁邊伺候的孫承罡

    連忙站了起來,輕輕搖著興德帝的肩膀,焦急地喚道:“陛下,陛下,您醒醒……”

    興德帝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著熟悉的蚊帳和孫承罡,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朕……又做夢了啊!㈩[”

    孫承罡擔憂地說:“陛下,您……您夢到了什麼?”

    興德帝坐了起來,幽幽地說:“朕夢到許尚書被人砍腦袋,朕叫他們住手,怎麼叫,他們都不聽,殺了許尚書,還要對朕下毒手。”

    孫承罡接過小太監遞來的熱帕子,細心地給興德帝擦了擦臉上的汗,寬慰道:“夢都是相反的,城內外都有精兵守護,這些逆賊便是長了翅膀也飛不進宮。陛下不必憂心,太子殿下神武,過些時日肯定能拿下固安,將這些賊子擒拿誅殺。”

    “但願如此吧!”興德帝點了點頭,“扶朕起來,聽說御花園的玉蘭開了,朕想去看看。”

    他不想再呆在沉悶的寢宮中了,想出去見識見識外面鮮活的顏色。

    孫承罡連忙領命安排。

    ***

    俞凱峰沒想到精心策劃的出逃,最後還是中了敵人的奸計。

    他坐在馬上,手緊緊攥著馬韁,心裡充滿了不甘。不,他不能坐以待斃,只要能逃回草原,他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但若是落到齊軍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給副將遞了一記眼色,俞凱峰正要振臂高呼殺出去時,忽地一把刀從背後插入了他的左側胸腔,劇烈地疼痛襲來,俞凱峰手裡的刀哐噹一聲掉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到了跟在旁邊的雷慶生和其親信。

    “你……為什麼?”俞凱峰怎麼都不敢相信,雷慶生會在這時候給他致命一刀。

    雷慶生別開了頭,高呼:“大家投降吧,我們本來就是大齊的人,何必去做匈奴人的走狗呢?太子殿下說過了,只要肯放下武器投降,服勞役三年,大家就可回家團聚。這是咱們棄暗投明的最後機會,大家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對,放下武器,我不想再打自己人了!”

    “我也是,當匈奴人的走狗,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同胞,我晚上都睡不著!”

    “我也不想打仗了,我想回家!”

    ……

    雷慶生的話馬上得到了好幾個人的呼應,他們直接將武器丟在了空地上。

    有人帶頭,逐漸的,丟武器的士兵開始多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很快地上便堆起了一座刀山。

    俞凱峰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根本無力阻止。

    雷慶生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俞將軍還不明白嗎?這一仗我們早就輸了,你看,我只是隨便說了一句,他們就主動放下了武器。”

    軍中早就被齊軍連日來的輪番洗腦給弄得跟篩子一樣了,底層士兵們軍心動盪,他們只是缺一個理由而已,如今被齊軍圍困,士兵們便找到了接口,他們打不過齊軍,硬拼只有死路一條,放下武器還可能活命。

    人心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

    俞凱峰

    恍然, 左手緊緊捂住不停滲血的傷口, 抬頭不甘地問雷慶生:“太子許了你什麼好處?”

    “太子殿下許諾讓我出家皈依佛門,常伴青燈,在廟中度過一生,以洗刷我的罪孽。”雷慶生這時候也不怕跟他說實話了。

    俞凱峰笑了出來:“就為了這個?”

    雷慶生嘆了口氣:“若太子許我高官厚祿我反倒不信,能讓我回到大齊,安安生生地度過下半輩子,我便知足了。俞將軍,大勢已去,你又何必再執迷不悟呢!”

    “那你的家人呢?別忘了,他們還在匈奴。”俞凱峰惡狠狠地說,“雷慶生,你為了苟且偷生,置自己的家人於不顧,活該斷子絕孫!匈奴人知道,不會放過你的子孫,你等著……”

    “這就不勞你擔心了,今日之後,我們會宣佈,雷慶生已被殺。”丁正初騎馬過來,身後的士兵將箭對準了俞凱峰,他繼續道,“俞凱峰,讓你的親信投降吧,跟著你,他們只有死路一條。我們家殿下大人有大量,只要肯投降,都會留他們一條性命。他們跟著你出生入死這麼多年,你要死了,沒必要拉著他們墊背吧。”

    這麼點人也不可能是齊軍的對手。

    俞凱峰沉重地閉了眼睛:“放下武器……”

    “將軍……”其親信不肯,持刀護在他身前。

    俞凱峰加重了語氣:“我說放下武器……”

    話未說完,俞凱峰便摔在了地上,嚥了氣。

    穆恆嘟囔:“死這麼痛快,真是便宜他了。”

    聞言,俞凱峰的親信抬頭怒瞪著穆恆。

    穆恆還想說什麼,被丁正初制止了。丁正初讓人將他們的武器都收繳了,人全綁了起來,押送回去。

    穆恆看著這些人的背影道:“俞

    凱峰的親信只怕心中還懷恨在心,真要留他們一命嗎?我擔心留下禍患。”

    丁正初道:“不用擔心,殿下肯定考慮到這點了,走吧,你先帶雷慶生回去,殿下還要用他。”

    ***

    清晨,東邊的一縷金陽破開了籠罩在固安城上方的薄霧。

    巫寧和候程俊剛起床,都還沒用早飯便聽到士兵焦急地來報:“巫將軍,程將軍,不好了,齊軍攻入了城中,佔領了北城門,讓咱們投降!”

    “什麼?”兩人震驚不已,抓住報信士兵的領子,急切地質問道,“怎麼回事?北門的守軍呢?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到?還有,俞凱峰去哪裡了?”

    就算齊軍攻城了,他們也不該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啊。

    士兵焦急地搖頭:“不……不見了,俞將軍和他的部下都不見了……聽,聽說,是今天早上悄悄出了城……”

    巫寧甩開了士兵,氣得捶牆:“俞凱峰誤我!”

    難怪齊軍能夠不費吹灰之力便攻破固安呢。本來昨晚應是俞凱峰的人值守,因此巫寧和候程俊才敢放心大膽地睡覺,誰曾想,一覺醒來,天都變了。

    “北城門有多少齊軍?他們可發動了攻勢?”候程俊問道。

    士兵輕輕搖頭:“不知道, 他們沒有發動進攻, 只是在北城門修築了防禦工事,然後派人輪流高喊,讓咱們的士兵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