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大官人 作品

383章 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自傳)六


  常言道:神仙隱於歲暮陰陽之中,一動便使星河動搖。

  在我的世界裡,父親就是這樣的神仙,他神出鬼沒,算無遺策,能料敵於先,料事於後三百手,這樣的人,不是神仙是什麼?

  在臨行前,父親並沒有告訴我來太白山所求之人到底是誰,也沒有告訴我所求之人到底有怎樣的大神通,我只知道:製藥能請到這個人出手相助,我平田軍對付江鋒,便多了一分勝算。

  也正是因為父親沒有告訴我此行要請到哪位神仙,所以在最初進屋時,我並不知道眼前老者的身份,當我知道他是夏孑夏校尉的父親是,有感而發,情不自禁表露心跡。

  而我的真情表露,也讓小小的軍帳內,充滿了濃濃的人情味兒。

  想到此,我精神一凜,思從話中來:父親要我來此找一個人,眼前恩父是修煉多年的高手,難不成,父親是想叫我引恩父回去為我保駕護航麼?

  恩父的情緒漸漸平復後,我揉了揉額頭,低聲問他道,“恩父,您也是公羊寨人?”

  恩父胸口起伏不定,聽到我的問話,他猛然吸了幾口氣,終於定下了心神,隨後對我說道,“是,我是土生土長的公羊寨人。只不過,當年老夫痴迷天道,早早便拋家舍業遠離故土,在外求學,求學歸來時卻已經家破人亡。”

  我愣住了!

  我遊歷一年便無比思鄉,一個窮盡一生都在外面求學的人,那該有多麼堅定的意志和定力,可是話說回來,為了所謂的羽化通玄,放棄了人間所有的美好,那又是多麼愚蠢至極的一件事。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該以怎樣的心態去評價眼前這位已經風燭殘年的老人。

  見我寂寞無聲,恩父搖頭無奈笑了笑,旋即感嘆道,“哎!時至今日,老夫才明白,天道幽遠,高深莫測,實非我等尋常之人所能及也,與其追尋那無上縹緲的通玄境界,倒不如一日三餐、兒女成群來得幸福,可是悔之晚矣,老夫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晚啦!”

  斜陽獨倚西樓,惆悵此情難寄啊!

  我安靜了下來,無言以對,對於已經發生的,我們誰都無力改變,在大生大死麵前,修為、權利和財富,是多麼微不足道。

  就在我思忖之際,恩父忽然話鋒一轉,問我,“小子,當年千金收買我兒的賊子,可是曲州江瑞生?”

  我恭恭敬敬地回答,“回恩父,是。”

  恩父微微眯眼,殺氣外露,說道,“此人現在在哪?待我取他項上人頭,祭奠我兒英靈!”

  我挑眉眯眼,“恩父不知道?”

  恩父也挑起眉毛,瞟了一眼,沒好氣兒地道,“老夫知道什麼?老夫又該知道什麼?老夫不問世事一心求學,月前方才境界大成,本是來太白軍營探望兒子,今日方至,便聽噩耗,剛與莫驚春這小子聊了上幾句,他便火急火燎地出去迎你,對於天下大事,我哪裡知道的那麼詳細。”

  我恍然大悟,父親叫我今日到達太白軍營,道理原來在此處啊!

  看著恩父的表情,我覺得他說的應該是真話,於是,我定了定心神,如實答道,“回恩父,江瑞生與我在伏靈山一戰而敗,至今生死未卜,江湖上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但也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但是,他中了斥虎幫幫主塞北黎的致命劍氣,應是命不久矣。”

  隨後,我將凌源劉氏的恩恩怨怨,簡明扼要地對恩父說明一番,也將伏靈山之戰的前因後果和過程,對恩父和盤托出。

  恩父聽罷,有些驚訝地看著我,道,“你可不要撒謊!”

  我誠然回答,“恩父若是不信,去鄉間視野隨意打聽打聽,便知道晚輩說的是否為真了。”

  恩父默然,稍頃,他抬頭定睛看著我,“小子,江瑞生是曲州牧江鋒的兒子,身邊定有高手護衛,我聽莫驚春說,你這平田軍成立剛剛不到一年,今日看你小子,也沒有境界傍身,加上沒有發現江瑞生的屍體,你確定當日你殺掉了他?”

  我撓了撓頭,回答道,“恩父,那晚月黑風高,晚輩並未見到江瑞生授首。不過,根據妙卿所言,當晚塞北黎幫主的一指劍氣,實打實地洞穿了江瑞生的腹部,這一指劍氣,足可以讓他死上是個來回。”

  說完,我又急忙補充道,“對了,妙卿是塞北黎幫主的親女兒,也是斥虎幫的新幫主,她說的話,應該不會錯的。”

  恩父眉頭擰成一團,反駁道,“天下之大,包羅萬象,無奇不有。陰陽家、道門、佛門甚至兵家,都有能夠讓人死而復生之術,遠的不說,就說當年諸葛丞相,當年在五丈原禳星續命不慎失敗後,幸得陰陽家神人千里襄助,得以續命一輪。所以,沒有見到屍體,沒有確定江瑞生嚥氣兒,便不能說他死了!更何況他現在死不見屍!”

  我對恩父謹慎的想法深以為然,額首道,“恩父放心,於公於私,江瑞生都必須死,他日晚輩若在江湖上發現其影蹤,必追殺到底,還夏校尉、還曲州百姓一個公道。”

  恩父悶聲道,“老夫一生灑脫不羈,不願受制於人。但是,江瑞生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絆腳石,將來若發現他的痕跡,必叫老夫一聲。”

  聽完這話,我心裡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即使江瑞生不死,碰到眼前恩父,也是必死無疑;憂的是,我此來是請恩父出山相助,方才他一句‘不喜受制於人’,變相當於無形中拒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