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對鏡貼花黃

    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皇朝傳媒,董事長辦公室。

    嚴謹坐在電腦面前,將直播間緩緩打開。

    一時之間,大量網友紛紛湧了進來。

    “嗨呀,這癟犢子主播可算是開播了,我等的花兒都黃了!”

    “誰說不是!”

    “偶滴天,瑾哥你這也太敬業了吧!”

    “明天是確定會發歌嗎?我要守著聽!”

    “對對對,我今天晚上乾脆就特喵的不睡了!”

    “那啥,請允許我冒昧的問一下:直播間裡面還有鄒林的狗腿子嗎?”

    ……

    看到這些彈幕,嚴謹心裡發笑。

    鄒林的狗腿子可還行。

    “兄弟們,閒話不說,多的不嘮。咱們直接開講。”

    嚴謹說完,開始講述今天的鬼故事。

    “這個故事是我的一個女粉絲跟我說的。接下來我就以她的第一人稱為大家講述。”

    “我是個要考研的女生,為考研可以暫停一切的女生,安靜讀書是第一要務。”

    “帝都居,大不易,但好運氣就是好運氣,在衚衕迷宮裡七拐八繞就迎頭遇到這麼個出租平房,租費便宜得令人欣喜,房間雖不大,還算整潔,且深居衚衕,頗有鬧中取靜的禪味。”

    “房東是地道帝都婦人,50多歲,圓乎乎的精明中略顯富態,總抱著個黑貓。”

    “說話敞亮,談條件明快簡潔,有點輕視外地人的底氣,但這是帝都人通病,想想也沒什麼。”

    “總之,各方面我都滿足得不得了。交錢、搬家,當天一勺燴,房租一交就是半年。”

    “出租房在一個小四合院裡,房東住正房,我住跨院,東廂房堆著雜物和古舊傢俱,西廂房似乎要收拾出來招租。”

    “不明白為何先租偏遠的跨院,而閒置廂房?也許房東另有盤算……算了,不關俺事。”

    “例行灑掃後,我躺在行李捲上看著房間發呆,這是間不到12平米的長條屋子,兩扇向陽窗,水泥鋪地,白灰抹牆,簡單得實在無可研究。”

    “只有一面鏡子,大且老式,綴有很多斑駁的紅旗、麥田和拖拉機圖案。”

    “鏡面有些暗,也許年頭久都這樣。”

    “吃飯在衚衕口的麻辣燙,開水房東給燒。”

    “如果說還有什麼不滿意的話,就是房東的黑貓了。”

    “它很敵意,又不公開挑釁,狠狠地悄悄盯著我。”

    “晚飯6點,房東晚10點鎖大門,我12點上床繼續看書,凌晨1點睡覺,早上6點半起床。”

    “這一串常態數字保持了5天。”

    “第6天晚上,睡前洗臉照鏡子,整理白天的積塵,看新添的皺紋,是一天辛苦的總結。”

    “鏡子依舊暗著,不過不耽誤對鏡擠眉弄眼和自怨自憐。”

    “3分鐘後,我眼角帶著一點晚霜的白影轉過頭去,想匆匆就寢。”

    “然後,噗……”

    “似乎有氣泡從鏡面融脫出來,於空氣中勉強炸開,留下一個神秘吟叫。”

    “慢慢回過頭去,鏡子有了一圈外漾的波紋,彷彿豎懸的水,在微黃牆壁上盪漾著。”

    “那究竟是個鏡面,還是一池的湖水?”

    “瞬間,鏡子又恢復正常。”

    “是不是太累了,我喃喃自語間輕撫鏡面。”

    “上面什麼波紋都沒有,冰冷是惟一的感覺。”

    “睡吧,被窩誘惑無可抗拒,十分鐘後就不再有任何煩惱。”

    “夜沉沉,睡眠也深,雜亂無章的夢,此方唱罷彼登場,甚至霸王未去,漢王已來。”

    “不過,有一點絲竹之樂怎麼那麼陌生,如隔了好幾世的路人。”

    “不知別人夢裡是否有這麼悠揚哀婉而又清晰的聲音,肯定不是荒誕背景中的浮雕。”

    “它在奏響。”

    “每個音節都切進骨頭裡,清雅中透著冷峭,綿綿不絕的曲調令人感到溫柔中幾縷窒息。”

    “我醒了麼?還是睡的?無法辨別音樂的方向,也無法轉身,甚至無法暢快呼吸。”

    “有些東西在一絲絲離開身體,我卻無力阻擋。”

    “咚,鏗鏗…”

    “江南絲竹被一種清脆敲擊聲打斷。”

    “這次是玩真的,我清楚地感到敲擊聲異樣地衝擊著耳鼓,那倉皇盲動使夢境的繭上被硬生生咬出一個開口。”

    “我嘶吼著:醒過來,一定要醒過來!!”

    “醒來時天黑著,我輕輕嵌亮手機鍵盤。”

    “午夜2點零3分。”

    “這是六神無主的時刻,連內臟都睡覺了,我卻悽悽惶惶醒著,在沒邊沒沿的黑暗中獨醒著。”

    “醒著有時也是可怕的事,裹緊被子和貼身睡衣根本不能抵擋,那種直刺心窩的莫名東西,它似乎根本不走尋常途徑。”

    “它就在這。”

    “它居住於此的年代比我要早得多。”

    …………

    “眼睛有些腫,眼白上有來路不明的血絲,眼眶有不清不楚的混沌。”

    “也許是晚霜未經起歲月考驗,一夜之間變成了柿餅上的糖霜?”

    “總之這面孔越看越不像自己。”

    “鏡子是那鏡子,我還是那個我麼?”

    “直到房東在院子裡嘩嘩地潑水灑掃,我才想起自己在鏡子前徘徊15分鐘之久。”

    “以前可從來沒有超過5分鐘的時候啊,罪過罪過,匆匆抓起揹包,立即開始必修功課:早飯——考研補習班——午飯—圖書館……”

    “房東正在打掃院子,看到我這個樣子,說了一句:呦,這丫頭風風火火的…”

    “而那隻黑貓在掃把陰影裡搖尾巴,我剛跨出院門,它狠叫一聲,似乎在向房東告密。”

    “正午陽光不僅在柏油路上產生鏡面反射,也成為我一天活動的鏡面分割。”

    ……

    “夕陽再次把衚衕宅門串聯起來,高高低低的椽子和門墩在黃色光暈中彼此問候,垂下幾經風霜的門扇,就要分隔成無數個獨立小世界了。”

    “我的小世界門口蹲著黑貓,它是找茬攆我走。”

    “忘了,今天應該買魚乾賄賂它,忙忘了。”

    “我想悄悄繞開那頭莫名憤怒的小黑傢伙,可無論轉到哪個角度,那對綠眸子總是冷冷盯著我。”

    “我把書包擋在身前,生怕它撓到我:大娘,它……”

    “開玩笑,現在狂犬疫苗可貴呢。”

    “房東拿掃把趕開了黑貓:去!!隨後,她還不忘問我:回來啦,吃了麼?”

    “我自以為和她很熟,順口回問:吃過啦,大娘吃的啥?”

    “房東幾秒鐘才硬蹦出一個詞:炸醬麵。”

    “夕陽被匆匆關合的門扇夾住了,院落裡留下一片無聲驚叫,空氣逼仄使東西廂房正房門廊都拉緊了距離,像因飢餓而皺縮的胃囊。”

    “看來我們還並不熟悉。”

    ……

    “夜!!”

    “幾點了?”

    “今晚第幾個夢了?”

    “這是住在這的第幾夜?”

    “突然站在一片白地裡,白得什麼都沒有。”

    “然後,白色被撕開一道口子,有人把一面鏡子推了進來。”

    “這鏡子我沒見過,肯定沒見過,樣式太古樸,像是鏡子的木乃伊老祖宗。”

    “或許比木乃伊扮相好些,起碼紅木像框很上檔次。”

    “鏡子就懸空站著,我想問它累不累,猶豫半天也沒開口,但它卻似乎知道我的心思,輕輕地,一點點地,緩慢而絕不停留地轉過來,把整個鏡面端端正正朝向我。”

    “鏡子裡遠遠有個人。是我。”

    “‘我’穿了一身蘇繡旗袍,很委婉的一種身段坐姿,身前身後似乎有些梅花、茉莉,或者我根本不認識的小碎花。”

    “‘我’在看著什麼,一本書,或是畫冊,或者情書……太遠了,看不清楚。”

    “‘我’安詳地翻著紙頁,把每一秒鐘都充分溶解了,讓每個動作的細節都無限伸展。”

    “與此同時,鏡子外的我,似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身體裡的什麼東西,但又肯定不是血漿、骨髓,也不是筋頭肌腱。”

    “是什麼呢?”

    “我想不出,突然發現自己是站著的。”

    “那又是誰?”

    “純白空間在疑問中轟然坍塌,鏡子幽幽轉了一半,以斜睨的角度對準我,裡面的‘我’向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鏡子就那麼轉過去了。”

    “然而,背面,還是一面鏡子,裡面是……”

    故事到這。

    嚴謹猛然停下。

    直播間的彈幕區,一片死寂。

    兩千多萬人全都在屏氣凝神。

    這個故事,徹底牽動了他們的心臟。

    甚至有不少膽小的……

    已經蜷縮在被窩裡,任由衣服已經被打溼黏在身上。

    坐在沙發上的王海瞪大眼睛,目光在楊潔和李清琉兩人身上流轉著。

    李清琉無比艱難的說:“嚴謹講的這個故事好恐怖!!”

    “我的天!我今天晚上又不敢回家睡覺了。”楊潔附和著說。

    聞言。

    王海努力讓自己表現的淡定一些:“還好吧,我覺得沒那麼嚇人啊!”

    下一秒。

    李清琉和楊潔不約而同的看著王海看去,當她們倆看到王海那雙不斷打顫的腳之後,全都心照不宣。

    停頓兩分鐘,嚴謹接著開始講述。

    “咚,鏗鏗鏗……”

    “夢又斷了。”

    “我費力地睜開眼睛,手機顯示午夜2點零1分。”

    “鏡子!!!”

    “我仗起膽子望向鏡子的方向,黑暗中什麼也看不到。”

    “算了,夢境中鏡子和這面截然不同,又何必遷怒?”

    “可那種鬧鐘式的敲擊聲又是怎麼回事?”

    “頭疼,頭疼得直抽筋。”

    “對,就是抽筋的感覺,好像腦子一下子被氣泵抽空了。”

    “媽呀+!”

    “這半夜可真要命。”

    “煎熬的一夜終於過去。”

    “我決定不吃早飯,據說空肚子促進精神集中。”

    “最近糟糕的睡眠讓我在課堂上洋相百出,輕微打鼾,口水溼了課本。還好左右都不認識,不然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