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憑舟 作品

第54章 第54章

    張澍安靜聽,不接話,不打斷。

    “否則你看不到今天這樣其樂融融的場面,你姐姐很幸運,因為世上沒有幾個盧錚。”

    張澍隱隱能感覺,他想說什麼。

    盧囿澤:“但是世上沒有幾個盧錚。”

    “但是”二字被咬得格外重。

    張澍緊了緊手機,沉道:“你想說什麼,不用拐彎抹角。”

    有時候真的挺煩這類談話,非要從邏輯鏈最底層開始扒,講不出點人生哲理就顯得很沒層次的樣子。

    盧囿澤卻不打算被他牽著走,還是說著一些看似無關的話:“我高一看見你們打架,覺得那樣不對,所以告訴了老師,是覺得老師可以讓你們迷途知返,我並沒有惡意,這是我接受的教育告訴我的,應該這樣做。但是你們覺得用拳頭解決問題稀鬆平常,這也是你成長的環境帶給你的。我們都沒有錯,但卻這樣――對立了兩年多……”

    “後來我改變了想法,明白每個人有自己解決問題的方式,所以沒有過多在意你對我的敵意。”

    張澍打斷他:“是在意也沒用吧,你是說得過我,還是打得過我?”

    “……”

    “確實。”

    張澍:“你也不用冠冕堂皇了,你心裡怎麼想的我來猜猜。不過就是瞧不起,卻要控制住自己,不要表現出瞧不起,顯得很沒有態度,很沒有層次,很不高級。

    所以每次看著都是在隱忍,你對侯駿岐那副不與傻瓜論短長的模樣……你不如吵幾句,你看他還會這麼針對你嗎?

    誰一個小報告記兩年?你明明眼高於頂,卻偽裝眾生平等的樣子,才最叫人厭煩。你知不知道有個詞叫欲蓋彌彰?”

    盧囿澤脊背一緊,眼神裡帶著否認與辯解。

    張澍看著他,忽然懂了:“這麼不可置信,你覺得自己不是這樣,是嗎?一種行為模式用久了,就會浸入骨髓。”

    “但你有一點說得對,我們都沒有錯,環境不一樣而已。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我今天不罵你,也不會打你,你就暢所欲言,有屁快放。”

    盧囿澤不再與張澍對視,“聊開了發現,我們更加不同了,成長環境、家庭條件多重要顯而易見。剛才我說,世上沒有幾個盧錚,你不是盧錚,你和盛夏中間隔著多遠,你能抹平嗎?你天賦很強,也很努力,你可以改變未來,但是改變不了天生的差距。”

    盛夏。

    聊了半天終於出現了關鍵詞。

    張澍笑一聲,“喜歡就去追,在這跟我廢話。”

    盧囿澤:“還是剛才我說的,我沒有惡意,我也不會追她,如果我們軌跡一致,很多事都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我不否認我喜歡盛夏,但我現在跟你說這些,並不是為了要跟你爭,我對這個年紀的戀愛不感興趣,也不屑做挖牆腳的事。但你和盛夏談戀愛無異於就是撞南牆,對兩個人都沒有好處,我和你說這些……只是陳述事實。”

    張澍沉默片刻,才道:“人做事都有目的,因為目的上不得檯面就下意識否認,這就是你自己,還看不清嗎?你說這些不為自己難不成還是為了我?

    至於,南牆,不試試怎麼就知道撞不得?你公子哥把風險看得太重,什麼都等水到渠成,可我這種草根就是比較信奉天道酬勤自己爭取,沒有什麼東西是竭盡全力而得不到的,如果有,那只是我不想要了。”

    “不,”盧囿澤反駁,“如果有,那只是你知道得不到,所以不想要了。”

    “是,”張澍沒否認,“但對於盛夏,到目前為止,或許這一輩子,我都不會不想要。”

    盧囿澤:“可是她不會輕言一輩子,她也不會等你,她要去美國念大學,你也去嗎?或者,要談一場四五年甚至更長時間的異國戀嗎?你們毫無基礎,甚至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你這麼有信心能跨越嗎?”

    話落,盧囿澤看見張澍永遠滿不在乎的神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她家也讓她在備考賓大了,可她看起來很不開心。我不想承認,也很嫉妒,她猶豫的原因,是因為你。”

    “你或許是很強,兩個月的時間能把人從一本線下拉到線上二十多分,可那又怎麼樣呢,你要去河宴上大學吧?不是河清就是海晏,就這兩所裡挑吧?

    她呢?

    退一萬步說,她願意為你留在國內,這個分數估計也只能上河宴那些比較末流的學校,跟賓大有得比嗎?可如果報了別的,你們就是異地,你們才認識多久啊,經得起消磨嗎?異國就更沒什麼好說的了。”

    “你們現在的狀況就是這樣,任何一條路,都行不通。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她配有更好的選擇,可是現在這種狀態下去,她會兩頭空。你知道的。”

    你知道的。

    他,知道的。

    他該知道的。

    沉默蔓延,盧囿澤補充:“別做幼稚而自私的決定,張澍。”

    張澍忽然站起來,但沒說話,半分鐘過去,才說:“你彙報完了麼大侄子?”

    盧囿澤也跟著站起,反應了半晌這個稱呼,有點無語了,說了這麼多,他還有心情管這個?怒道:“張澍!”

    張澍提步離開,留下一句:“行了幼崽,舅舅知道了。”

    盧囿澤:……

    -

    不到兩點,午宴結束,準時得如同誰都不願意多呆一秒。

    這與其樂融融的氣氛實在不搭,看著這麼和樂,怎麼不得你一杯我一杯你一言我一語拖拉到下午?

    但是沒有。

    出了酒店門口,張澍向張蘇瑾交代了一聲,先行離開了,也沒讓盧錚的司機送。

    他本想打車,但搜了搜,酒店與一方書店距離不到三公里,時間還早,散步過去。

    喝了酒人有點困,尤其後半場,他紅的白的來者不拒,風一吹腦袋很重。

    天氣很好,豔陽高照,香樟樹葉綠得發亮,張澍走在樹蔭下,耳邊響起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