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林然連喊了很久,天一都沒有反應,她沉默了。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自從天一做她系統,他們從來都是形影不離的,林然從來沒想過會與天一斷了聯繫。

    林然再仔細打量著核桃,一寸一寸地觀察,確認上面沒有任何裂縫或者異樣的痕跡,沉默了一會兒,嘆口氣。

    它是怎麼了?

    它是系統,這個世界就算當場爆|炸也不會對它有什麼影響,她掛了它都還能活蹦亂跳的,怎麼突然就沒動靜了。

    難道是時空局那邊出了什麼岔子?

    林然止不住地憂慮,但她很快讓自己止住那些念頭,天一沒有她想得脆弱。

    “天一”,它是系統、是第一個誕生的系統,誰有事它都不會有事。

    無端的猜測除了讓自己疑神疑鬼沒有任何意義,林然深吸兩口氣,把核桃收起來,不再做那些無謂的猜疑,重新專注當下。

    她努力回憶:

    為了阻止血祭大陣,元景爍和那個復生的邪修幽冥爭奪作為陣眼的淬心塔的主|權,元景爍略勝一籌,在最後時刻靠著那抹魂念強行阻止了大陣成型,而他們也鑽到魂念中以躲避羅三孃的追殺。

    所以她現在就在那魂念中?

    那元景爍和雲長清呢?他們是不是也在這兒?

    林然扶著樹幹站起來,下意識想往前走,卻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結界擋住,讓她前進不得。

    林然呆了呆,又往前踢了踢,踢到柔和的反彈,她撓了撓頭,轉身往左邊走,也被擋住;再往右邊走,還是被擋住。

    林然:“…?”

    林然往四周轉了一圈,發現自己只能在周圍方圓一平米的位置移動,再遠就動不了,像是有一層結界困著她,只讓她在這裡待著。

    林然無話可說。

    眼一閉、一睜,從醒過來到現在就沒有一件好事,可以,這很可以。

    林然很懷疑是老天看她一再作死給她的報應——雷劫已經管不住她,要開始給她搞人身囚|禁了?!

    林然苦思冥想,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辦法。

    …唉,她不誇張,她腦子真的不好使的。

    林然仰頭望天,沉默了三秒,果斷蹲下,抱膝靠著樹幹閉眼睡覺。

    車到山前自有路,她就不信,老天就是為了把她留在樹下接鳥蛋玩?

    林然沒有猜錯,因為第二天起她發現,自己可以動了…可以往前動一平方米了。

    是的,一平方米。

    林然:…也行、行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一平米一平米地走,給她十萬八千年,她一定可以踏平整個滄瀾界!

    林然就是懷揣著這麼一股子豪邁志氣,一天一天地走,走過了拂堤的楊柳,路過了小石橋上秀恩愛的才子佳人,繞過了紅磚綠瓦的小巷人家,最後走上青石板鋪成的街頭,在熱鬧的叫賣聲中,順利走到了賣包子攤位的旁邊。

    林然:“…”她可真的太難了。

    這應該是一座似江南水鄉的小鎮,街上行人不少,小販叫賣聲農婦討價聲孩童嬉鬧聲此起彼伏,本來還熱熱鬧鬧的,等她出現在街頭卻都止住,鄉民們看著她一身血淋淋的古怪模樣,竊竊私語。

    林然感受到異樣的氛圍,看著對面舉著糖葫蘆的孩童怯生生縮進母親懷裡,不好意思地撓了下頭,悄咪繞到包子攤位旁邊。

    那裡有塊大石頭,她這幾天都藏在後面,既不會打擾包子鋪老闆的生意,也方便她悄咪窺視街頭,萬一見到了元景爍他們也能及時叫住

    ——沒辦法,誰叫她現在的平米數還延伸不到街上去。

    更慘的是之前她把錢都賠給了金都的租主,現在身上一塊靈石沒有、錢也沒有,以至於現在連件乾淨衣服都買不起;據她觀察這座小鎮主要是凡人居住,也沒什麼修士往來,民風質樸,她這天天徘徊在街邊已經夠嚇人了,再大搖大擺上街去,能給路邊小孩兒嚇哭!

    林然現在還沒有搞清狀況,也不想弄得人心惶惶,她靠在石頭後邊,實在閒得無聊了,有一搭沒一搭用小木棍畫火柴人。

    這一畫就畫到傍晚,金烏西墜,街上的人漸漸少了,林然終於能從大石頭後面出來,包子鋪老闆正在點剩下的包子數,有些警惕地瞅瞅她,見林然自覺往旁邊挪了幾步才蹲下,鬆了口氣。

    這警惕心一放下,好奇心又上來了,包子鋪老闆悄悄打量她,見她雖然一身的血,衣服破破爛爛,卻極是個秀美容貌,這幾日也始終老老實實的沒啥脾氣的樣子,猶豫一下,小聲問她:“噯,女娃,你是咋回事兒?”

    林然還在用木棍畫畫,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是和自己說話,清脆道:“我找人。”

    包子鋪老闆:“找啥人啊?”

    林然精神一振,連忙把元景爍和雲長清的容貌裝扮仔仔細細描繪了一遍。

    “哦。”

    包子鋪老闆認真地聽完,搖頭:“沒見過,我在這兒每天看人來人往的,可沒見過你說的這倆人。”

    林然有點失望,不過還是乖巧說:“謝謝您,我再慢慢找找。”

    “曖,不用謝。”

    包子鋪老闆擺擺手,露出清倉甩貨的真實目的:“買個包子吃不?我這包子是咱青水鎮裡頂香的,皮薄肉厚,一咬嘴裡直爆汁哦!”

    林然搖頭:“買不起。”

    包子鋪老闆還琢磨著清庫存早點回家呢,狐疑:“一個包子都買不起?”

    “真的買不起。”

    林然老實說:“我身上最乾淨的就是兜了,我臉都沒兜乾淨。”

    包子鋪老闆:“…”

    林然往身上翻了翻,不好意思撓頭:“哦,我忘了我連兜都沒有。”

    包子鋪老闆:“…”

    包子鋪老闆萬萬沒想到一個人可以窮到這種地步,簡直是駭人聽聞、毛骨悚然,他對上林然眼巴巴的目光,心虛地挪了挪胖乎乎的身體,擋住裝包子的屜籠,含糊著:“你不要想我白送啊,我這也小本生意,本錢都要一文錢的,要養一家老小,就算你是小女娃也不成,你可別做那美夢…”

    他猶豫了一下,自言自語嘟囔著:“…最多我最後看看要是有賣剩下的給你個嚐嚐。”

    林然咬著唇笑,看著包子鋪老闆胖乎乎的身影,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只是努力往更遠處挪了挪不打擾他生意,才重新抄起自己的小木棍,繼續有滋有味畫火柴人。

    林然先畫一個自己,再在自己手上畫兩個圓圓的核桃,再順著自己最近的經歷往前畫,畫金都、畫雲長清、畫小月、畫佩著刀的元景爍;又畫凡人界的尹姑娘,畫雲天秘境拿著酷炫長劍的晏師兄楚師姐,畫漂亮的鳳凰,畫叉腰罵人的傻娥子,畫無情峰上捏著桃花枝的阿辛,畫……

    林然正低頭畫得興致勃勃,餘光忽然出現一雙男人的皂靴。

    寬大的白袍袍尾輕輕拂起,醇厚的酒香從他提著的酒罈邊緣絲絲縷縷地溢出,氤氳在空氣中。

    “這位姑娘,打擾了。”

    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林然整個人都僵住。

    她猛地抬起頭,一道清癯峭挺的人影靜靜佇在面前,漫天瑰麗餘霞在他身後斂起,青年白衣如雪,年輕的眉目俊美冷峻如刀削斧刻,神色卻溫和。

    他微微垂眸,望著她,眉骨間漸漸凝起一點笑意,問她:“你是在等人嗎?”

    “…噠。”

    手裡的木棍跌在地上,林然呆呆望著他,鼻子突然發酸。

    師父。

    ——燕州篇·卷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