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月 作品

第81章 第 81 章

    旁邊圍觀的人實在看不過眼,覺得對方過分了一點,就過來跟沐瑤拱手解釋一番道:“咱們都是書院的人,最是擅長西洋畫技。這位姓劉名斟,聽聞以前師從宮廷畫師郎世寧,一手西洋畫技十分出色。”

    “今兒眾人來西湖一起採風,先生提出作畫比試。”

    沐瑤挑眉,這就巧了,她也勉強算是師從郎世寧了吧?

    畢竟她在宮裡畫畫,作品都讓小豆子送去給郎世寧評點一二,指出不夠妥當的地方,再做修改的。

    不過郎世寧什麼時候收徒了,怎麼自己不知道?

    沐瑤看向身邊的乾隆,後者比她更是不清楚此事:“我怎麼記得郎世寧並沒有收徒,這位姓劉的書生是什麼時候跟著郎世寧學畫的?”

    劉斟最是驕傲自己曾經跟著郎世寧學畫之事,一聽就不樂意道:“你們什麼意思,這是質疑我了?當初郎世寧先生是從廣州入關,我在廣州街邊畫畫的時候碰上他,給我指點一二。一來二去,朗先生覺得我是可塑之才,在廣州停留的時間再三指點。”

    他幽幽嘆氣道:“可惜朗先生後來進宮就沒再出來,書信也不方便來往,也多年不見先生,不知道他如何了。”

    沐瑤心想什麼師徒,這不是郎世寧在廣州經過,遇到劉斟,於是順手指點一二嗎?

    她是看出來了,郎世寧就是個好為人師的,就是很喜歡指點別人,希望大家都喜歡西洋畫,要是一起學就更好了,所以不吝嗇於教導,哪怕只是路邊遇到一個畫畫的年輕人也會主去指點的。

    郎世寧就隨手指點一二,不能說就是師徒了吧?

    畢竟他指導過那麼多人,要都是徒弟,那人數就多到數不清了。

    不過就這麼一指點,時間也不長,劉斟的西洋畫技能到這個地步確實很有天賦。

    沐瑤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也是巧了,因緣巧合,我也曾經得了朗先生的指點,那就看看誰的畫技更好了。”

    劉斟更為不高興,只覺得沐瑤在說謊:“朗先生怎麼可能指點一個女子,還是個出嫁的婦人,你別汙衊朗先生的清譽。”

    沐瑤無語,他才是在汙衊人好嗎?

    “面對面才叫指點,把畫作送過去讓人傳信回來就不叫指點了?而且朗先生有教無類,又不是迂腐之人,連路上遇到的人都願意指點,主送畫作上門的人,還是個女子就不指點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只覺得郎世寧是個西洋畫大師,絕不會糾結於這種小事,就希望更多的人願意學習西洋畫了。

    甚至也有人上前道:“劉兄這話差矣,當初我囊中羞澀,在書局買不起畫紙和顏料,還是經過的朗先生看到後出錢買下來贈與我,才叫我能繼續學畫的。”

    如此高義之人,怎麼學畫還講究男女,講究出閣了還是成親了?

    劉斟見眾人附和沐瑤的話,不由皺眉道:“說那麼多也沒用,這位夫人先作畫才是正經。”

    沐瑤挑眉,這是說不過就轉移話題,讓她趕緊作畫了?

    要是她畫得不好,劉斟就能繼續做文章,甚至汙衊沐瑤信口開河,根本沒跟郎世寧學畫了?

    要是她畫得好,這人不知道還會說出什麼來。沐瑤環顧一週就道:“既是比試,總歸要有德高望重之人來評才是,不知道各位可有適合的人選?”

    劉斟不耐煩道:“我們這些學畫得這麼多人在,哪個不是眼力極好的,還不能評出來?”

    其他人卻沒附和劉斟的話,而是對沐瑤拱手道:“正巧,書院的先生們就在附近茶樓歇息,既是比試,不如請他們幾位過來?”

    乾隆卻不太滿意道:“你們的先生指不定偏心學生,比試結果未必公正,不如請董先生過來評一評。”

    眾人面面相覷,自然知道乾隆口中的董先生是誰,卻是當地知府董邦達了。

    董邦達的書畫確實出名,一手丹青尤為出色,但是他們區區學院的學生,小小比試真能請得知府嗎?

    乾隆直接吩咐身邊的李玉,派人去董府請董邦達。

    劉斟冷笑道:“董大人日理萬機,哪裡有時間過來評畫?”

    他只覺得這兩夫妻的身份不一般,穿得華麗,身邊還有侍從和侍衛跟著,排場極大,小小比試竟然還要去請個知府過來評畫,實在古怪至極。

    劉斟不由擔心,這對夫妻不會真的認識知府大人,然後請對方來當評判,不就鐵板釘釘要贏了嗎?

    他立刻說道:“這位舉人老爺剛才說我們學院的先生會偏頗,瞧著卻跟知府大人十分熟悉的樣子,難道就公平了嗎?”

    乾隆拿著摺扇搖了搖,笑著道:“放心,等會讓在座各位一起作畫,回頭不必記上名字,讓知府來看一遍不就好了?”

    學院的先生被人偷偷請了過來,聽見乾隆的話也是暗暗點頭。

    要讓他們評判確實有失偏頗,畢竟先生們對學生的畫風十分了解,哪怕不記名字,一看就能知道是誰。

    人心總是偏的,很難不偏向親自教導好幾年的學生了。

    知府對學院的學生不熟悉,應該也對這位夫人不熟悉才是。

    那位舉人老爺都說不記名,夫人的畫作不可能流傳在外,自然是不可能被知府大人見過,確實算是公平了。

    於是他上前道:“劉斟不得無禮,等會知府大人來了自有分曉。”

    雖然這位老先生也懷疑知府會不會來,等了沒多久,就有馬車匆匆而來,知府擦著一頭汗就過來,想要行禮,被乾隆看了一眼。

    董知府連忙站直身,對眾人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了:“我在路上已經知曉情況,不如請學生們和這位夫人在這裡作畫,各位先生和這位舉人上二樓等一等如何?”

    老先生們一聽自然沒有異議,學生們也是沒有。

    知府大人不在,他們作畫就能更從容一點。

    而且知府沒當場看,也就不可能提前看出畫作都是誰的了,確實要公平公正得多。

    知府想請乾隆上樓,卻又不敢走在他前面,別提多為難了。

    沐瑤見這位董知府的鬍子半白,年紀都不小了,估計被乾隆忽然派人上門叫來,嚇得魂都要沒一半,如今更是為難,想裝作不認識,又不敢真的無禮,也是夠慘的。

    於是她就開口道:“老爺不如留在這裡陪陪我,這位大人和幾位先生去樓上等一會?”

    乾隆微微頷首,在旁邊連廊的椅子落座。

    他不上去,知府就不必為難究竟走前面還是走後面的問題,心下鬆一口氣,這才請幾位學院的老先生去二樓了。

    劉斟當然不會錯過結交董知府的機會,畢竟這位知府一手丹青十分出名。

    而且董知府還是多年前的狀元郎,文才出眾,從官多年,官運亨通,聽聞很得先帝賞識,也得當今皇上重用,他更要好好結交了。

    劉斟瞥了沐瑤一眼,冷哼一聲,很快就上樓去了。

    餘下的學生們一個個在桌上準備作畫,就見沐瑤身邊的素茹送來畫板,架在地上,人坐著就能作畫,不由稀奇地看了過來。

    沐瑤習慣性把顏料都放在右手邊,素茹送來一張小凳子,能擺放顏料、調色盤和油畫筆,另外還有一小盒的炭筆在。

    她看著畫板,眯起眼望向遠處的西湖景色,很快就確定了畫作的構圖。

    周圍的學生盯著畫板,想著確實方便,回頭問過這位夫人,要是可以也弄一個就好了。

    然後他們就見這位夫人一掃剛才柔和的目光,眼神忽然凌厲,神色認真,只盯著畫板,手裡的炭筆靈巧在畫紙上了起來。

    不過片刻,沐瑤就停下炭筆,開始在調色板上用上自己需要的顏色。

    周圍的學生頓時驚住了,這草稿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前後才幾個呼吸的功夫,草稿就好了?

    其他人頓時慌慌張張也趕緊開始,不然這位夫人都完成了,他們才開了個頭,讓夫人等著實在太失禮了一點。

    沐瑤壓根沒注意到周圍的目光,只專心畫畫。

    她畫畫的時候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眼前除了畫板就看不見其他了。

    乾隆眯著眼看向沐瑤,只覺得她認真的樣子感覺更好看了。

    沐瑤調色的作更快,不過片刻功夫就調出想要的顏色來,畫筆輕輕在畫紙上畫了起來。

    素紋站在沐瑤身後,只覺得眨眼間功夫,白色的畫紙就有一片片的顏色。

    剛開始看不出是什麼,很快她就明白,這是綠柳。

    杭州湖邊一片片的垂柳倒影在湖裡,沐瑤取的正是這麼一角。

    藍天落在湖水當中,垂柳的綠意也在湖水當中。

    水中有天,若隱若現點綴著綠柳。

    沐瑤又勾勒了幾筆,素茹彷彿能看見湖水遠處的斷橋和蘇堤。

    垂柳就像是簾子一樣,隨手就能掀起來,看見遠方的美景一樣。

    哪怕素茹不懂畫,不會畫畫,也認為沐瑤的畫作才是無人能及的,美得叫人沉浸,彷彿美景就在眼前一樣了。

    沐瑤作畫很快,其他學生只完成一半的時候,她就已經結束了。

    她放下畫筆,左看右看後鬆口氣,感覺還算不錯。

    雖說有些倉促,不過顏色調得不錯,構圖也好,沐瑤心裡還是挺滿意的。

    她自然而然把畫板轉了個方向,讓長廊裡坐著的乾隆能夠第一個看見。

    乾隆看著沐瑤的畫作,輕輕點頭道:“不錯。”

    能從他嘴裡得到一句“不錯”,不知道多少人要削減腦袋擠破頭了。

    沐瑤笑了笑,看向其他學生還沒畫完,就安靜等了一會。

    素茹就送上茶點,沐瑤淨手後一邊吃著香甜的點心,一邊喝著熱茶,一邊看著這些學生的畫技和畫風。

    前面左邊那一位畫技紮實,就是太紮實了一點,過分寫實了,比劃來比劃去,估計想要比劃出一個最佳的縮小比例來安排進畫紙,著實有點強迫症的意思。

    沐瑤都想讓人給他遞個尺子,量著畫算了。

    不過到時候那就不叫畫,叫縮小比例的地圖了。

    前面右邊那一位就好一點,沒那麼注重比例,色彩的漸變掌握得不夠好,跟沐瑤之前的毛病一樣。

    後邊的兩位畫技差不多,畫風卻既然不同。

    一個色彩更抽象一點,抽象到沐瑤都認不出究竟在畫什麼。

    另外一個色彩調得黯淡了一點,好好一個晴天感覺就跟陰天一樣。

    難怪之前那個劉斟如此大言不慚,同學裡面比他畫得好的確實沒有,這才讓他驕傲上了。

    很快其他人陸陸續續畫好了,沐瑤就讓素茹去把畫作都收起來,然後放在桌子上隨手打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