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 81 章

    少年眼裡帶著笑,烏黑眼瞳裡折射著白熾燈的光,亮晶晶的,“他們是來看我比賽的。”

    所以我也不想讓他們失望。

    這話凌燃沒說出口,但大家都能意會。

    剛才那麼多人在勸,可凌燃只用這兩句話,就堵得他們難以反駁。

    怎麼反駁,說觀眾們不只是來看他的?怎麼可能,不說全部,在場的,幾乎有九成九都是來看凌燃的。如果凌燃真的退賽,雖說大家都能理解,但還是難免失望。

    省運會的票說貴不貴,但結合來回的路費,遠距離觀眾可能還有食宿費的支出,著實是一筆不少的開銷。千辛萬苦地搶到票來了,花了不少金錢精力,結果最想看的選手臨時退賽了?

    這可太難受了。

    就算是心裡支持對方退賽,也會覺得失望和難過吧。

    但也不能不顧惜自己的身體啊!

    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凌燃的話帶溝裡了,大夥回過來神,“可你這傷?”

    凌燃心裡卻很有數。

    少年從醫藥箱裡撿出一卷彈力繃帶,一圈又一圈地用力,加壓包紮住拉傷的腳踝,“用繃帶纏緊,就可以消除腫脹出血,也能防止更嚴重的損傷。”

    “蘇醫生,是這樣嗎?”

    隊醫也不是第一天跟凌燃的比賽了,見狀就點頭實話實說,“是這樣沒錯,但你的右腳是落冰足,扭傷情況下還要承受體重十二倍的衝擊,肯定會很疼。”

    嘶――

    在場的也不知道是誰先嘶了一聲。

    都是運動員,誰不知道這疼啊,鑽心得要命。

    凌燃卻很平靜地點了下頭,眼裡一絲波瀾也無。

    相處得久了,就算是凌燃性子冷淡,業餘時間還在勤奮學習,很少跟他們泡在一起打遊戲什麼的,但對凌燃的性子,大夥還是有點了解的。

    見他這樣,就知道是徹底勸不動了,再加上比賽在即,也就陸陸續續從後臺出去。

    明清元跟薛林遠一人坐在凌燃的一邊,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真的沒事,”凌燃有點無語。

    這點小傷,他平時訓練裡也不是沒有過,稍微緩緩就繼續上冰了,頂多兩三天就能好的差不多。

    薛林遠也沒再勸,只是沉默地遞水遞冰袋。

    明清元頭有點大,“人是沒事,疼死什麼的在你看來那都不叫事。”

    凌燃默了一下,“我忍得住。”

    這點小傷,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小菜一碟,不說跟上輩子比,就是跟青年組f國站的那回比賽比,都要輕得多。

    而且這次沒有奪冠的壓力,他其實就是抱著享受節目的信念過來的,甚至把自己前世的節目都拿了出來。

    如果臨時退賽,失望的不止是觀眾,還有他自己。

    這樣可以心無掛礙地展示節目的舞臺,其實並沒有很多,每一場都值得珍惜。

    少年的自我感覺非常良好。

    明清元額角青筋都跳了跳,但凌燃剛才的話不無道理,換做是他自己,也會忍著疼上,所以他哪有什麼勸的理由和立場。

    可發生在自己身上是一回事,發生在他最最疼愛的小師弟身上又是另一回事,明清元不忍心再看,繼續待著心裡也梗得慌,索性扭頭沉默地走了。

    臉色之難看,一出現在冰場邊就引得觀眾們議論紛紛。

    “該不會是凌燃的傷很嚴重吧?”

    “救命,我好害怕,凌燃可一定要好好的!”

    “明神跟凌燃的關係最好,看他這臉色,凌燃的傷怕是不會輕。”

    看上去就有理有據的揣測傳得飛快。

    耿弘繃著臉,煩躁焦急一股腦湧上心頭。

    大家都開始擔心凌燃的傷勢,至於凌燃等下會不會上場,他們已經完全不關心了。

    大不了就是跑了個空,少看了場比賽,還是平安和健康最重要。

    無數人的心裡祈禱著。

    後臺裡,凌燃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阿洛伊斯他們紛紛發來問候,語氣不一,但顯然都在實時關注這場比賽,才能第一時間發消息過來關心。

    少年沒忍住,把手機在薛林遠面前晃了下,“薛教,這場比賽或許沒有我們想的那樣無足輕重。”除了場上坐得滿滿的觀眾,其實一直有很多人在關注。

    薛林遠扒拉著冰袋,語氣悶悶的,“反正你都決定要上了,還問我做什麼?”

    這話說得跟置氣一樣。

    凌燃想了想,站起來走了兩步,“真的沒事。”

    薛林遠臉都要綠了,一把將少年扯回來摁在長椅上,又氣又笑,“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老實點?離你上場還要好一會兒,咱們好好歇歇冷敷冷敷,說不定上場就沒事了。這節骨眼上,你走什麼走?走什麼走?”

    話都說到這份兒,薛林遠的臉就繃不住了。

    他也笑了起來,“得了得了,你想去就去,疼也是自找的,就是苦得我晚上回去還要睡不踏實,惦記著給你換冰袋。”

    能說出這話,就是沒事了。

    凌燃成功哄好一個教練,掉頭想找另一個,才發現秦安山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秦教?”

    秦安山到底是經了不少事的,剛剛一瞬的失態對他來說就已經很破格,這會緩過來,就淡淡應了聲。

    凌燃看他的神態,就知道自己沒必要再說什麼,猶豫了下,索性什麼都沒說,閉著眼靠在椅背上,後腦勺抵著牆,開始回想一會的節目。

    耐著性子等了半天的秦安山:……?

    日常感覺自己被區別對待的秦教抿了抿乾巴巴的唇,心裡像是打翻了山西老陳醋。

    薛林遠心細,還以為秦安山是渴了。從賽方那邊拿了兩瓶礦泉水過來,一瓶自己擰開,一瓶遞給秦安山。

    “刀尖上的小美人魚。”

    薛林遠突然就想到f國站時凌燃收到的那張明信片,嘆著氣,“又是一場刀尖上的舞蹈。”

    秦安山沒反應過來,薛林遠就耐心解釋給他聽。

    本來被礦泉水稀釋了的醋味又翻湧起來,可到底那些過去是他沒有參與過的,大概也是因為這些一起患難的經歷,凌燃才會對薛林遠那麼特別。

    秦安山嚥了一大口水,心裡的彆扭感就消了下去。

    凌燃閉著眼在後臺養神,腦中回憶得夠了,就打開手機刷貓和老鼠。

    期間撞倒他的小隊員期期艾艾地哭喪著臉來道歉,也被少年很好地打發走。

    這的確只是個意外。

    凌燃沒有遷怒任何人的意思,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運氣確實不太好。

    哄人技巧逐漸升級的少年三言兩語,就輕而易舉地把原本眼淚都要掉下來的小隊員哄好送走。

    後臺裡的攝像機如實地記錄一切。

    甘景州得到下屬的回應,問清凌燃的反應,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想了想,又仔細交待下去,“凌燃全程的反應都要如實錄下來。”

    他有預感,只這一場比賽的素材,就足以將凌燃送上自己想要推及到的輿論高度。

    運動員到底還是要以訓練和比賽為主,就算是想要推出運動員明星,甘景州也沒打算經常拉凌燃出來露面,只要能樹立住一個正面積極的形象,就已經足夠成功。

    受了傷還能大度地原諒對方,還能咬著牙堅持繼續一場不算重要的比賽,這不是體育精神,還有什麼能叫做體育精神。

    再加上前一天的熱搜事件,甘景州已經開始考慮,要找哪些合作方把這一場比賽的經歷剪輯成採訪視頻亦或者說宣傳短片的形式。

    不過,還是等凌燃比賽完再說吧,這樣的大事,還是要跟運動員本人及其教練和監護人商量清楚的。

    甘景州按捺住自己的心緒,繼續坐在電視機旁等待凌燃的出場。

    他知道凌燃沒有大礙,所以心情平和,但觀眾們可不這麼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雖然冰上其他的運動員的節目也算精彩,但他們心裡掛念著凌燃的情況,根本就看不進去。

    怎麼樣啊怎麼樣啊,到底有沒有事啊?

    他們心裡像是長了草,久久難以平息。

    一直到報幕聲響起,少年推開冰場門,摘掉冰刀套滑上了場,才轟然炸開。

    “凌燃!”

    “凌燃!凌燃!”

    壓抑已久的擔憂和焦灼彷彿一下找到了出口,都化作激動的高喊和歡呼聲,有節奏地響徹在整座場館的上空,就像是決了堤的洪水。

    但此時此刻,也只有高喊著少年的名字,才能讓他們有一絲落地的安穩感。

    “他沒事!”

    袁思思激動地跟季馨月抱在一起,熱淚盈眶。

    耿弘也情不自禁地跟著一起高喊凌燃的名字,打心眼裡恨自己此時身在看臺,不能一蹦三尺高。

    實在是擔憂太久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見到凌燃安然無恙地從後臺出來,猛然放鬆的心情都釀成滔天的喜悅。

    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

    他們華國的紫微星,他們華國的小冠軍沒事!

    現場的氣氛太熱烈,以至於凌燃不得不面帶歉意地揚起手,示意大家先停下。

    沒有辦法,少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大家的歡呼聲已經壓制住音樂,再不停下來,他就要因為準備超時被扣分了。

    凌燃骨子裡還是個運動員,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省運會,他也不想因為自身以外的原因被扣分。

    見凌燃與他們互動,觀眾們默了一下,歡呼聲猛然又再度拔高,緊接著就鴉雀無聲。

    這樣強大的號召力,看得裁判席上的裁判們都目瞪口呆,繼而忍不住微笑起來,其實他們自己剛剛也一直懸著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