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徐飲棠對疼痛的倒錯認知是為了自我保護, 對愛意與惡意的混淆同樣也是如此。

    “你知道那個女人的。”徐飲棠拍了拍徐小乖,擠在傷口裡的觸手便乖順地退了出去,裡面被啃得亂七八糟的腔體肉眼可見地迅速癒合, 血紅色的紋路從內部向外滲透, 幾個呼吸間就填補上了他下腹紋路的缺口。

    最開始還沒有癒合得這麼快,這些天切開的次數多了, 這些紋路就對他的身體熟悉起來,就算他整個把“子宮”給挖出來,再長回去也用不了三十秒。

    “想在媽媽手底下活得好一點,假裝的愛可騙不到她。”徐飲棠從觸手堆疊的小乖牌懶人椅跳下來, 跟時月白麵對面席地而坐。

    “所以我得先把自己騙過去才行。”

    時月白看起來被他剛才大膽的措辭給驚嚇到, 一下子顧不上擺出那副眉頭緊皺的深沉模樣, 看著他不知道腦補了什麼有些恍惚失神, 只是眼底還透著幾分揮之不去的擔憂色彩。

    那就像是……

    唔……就像是……

    徐飲棠過去破碎的記憶又掉落了些新鮮片段,讓他回憶起一個白白小小又灰頭土臉的時月白,抱著他的胳膊哭哭啼啼,反反覆覆唸叨著“我不走”“留下你會死掉”之類的傻話。

    雖然徐飲棠一時想不起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卻能依稀回憶起那時候自己氣得想踢這個粘人精屁股的焦躁情緒。

    最後他是不是真的踢了?

    畢竟他小時候的脾氣可不是多麼好, 還記仇小心眼討厭別人跟自己唱反調。

    此刻時月白的眼神幾乎快要跟那個小混蛋重合了,一看就知道是在為一些徐飲棠自己心裡有數的事情胡思亂想,憂心忡忡得好像下一秒天都會塌下來。

    好在徐飲棠現在的脾氣比小時候溫柔耐心了不是一星半點,不然時月白可能會重溫一下被白月光一腳踹出門去是什麼感覺。

    ——記憶總是會美化一些東西,比如離別那天是白月光毅然犧牲自己把你推進了逃離的大門,還是自己哭著不肯獨自逃跑, 最後被耐心耗盡的白月光給一腳踢出門去。

    再比如“快點回家吧”“這裡的事情都忘掉吧”的告別裡, 究竟有多少是夢境一樣悲傷又溫情的決絕, 又有多少是話癆哭包粘人精趕緊滾蛋可別再回來了的罵罵咧咧。

    沒辦法, 徐飲棠那時候也才五六歲,每天光是應付一個喜怒無常的媽媽就已經很吃力了,再加上要保護一個會被老鼠給嚇哭的小包袱不被媽媽打死也不被病人搞死,任務著實艱鉅。

    徐飲棠自己對那段逃脫的記憶不太清晰了,要是他能記起來大概就能告訴時月白自己本來就沒指望兩個人都能真的逃出去。

    逃出去一個就算勝利。

    接下去他只要在媽媽面前做出嫉妒其他孩子排除異己的樣子,再編一點把他們殺掉了媽媽會傷心所以才把他們趕走之類的瞎話,作為醫院裡唯一活著的、並且是真心實意愛著媽媽的“糖糖”,最慘也不過就是得在禁閉室裡養傷罷了。

    “好了,別擔心,我能分得清真的和假的。”徐飲棠伸手揉了揉時月白的頭髮,蓄意破壞了他精心打理的漂亮髮型,“你與其擔心那個,不如跟我一起擔心一下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下腹上蔓延開的花紋,“可別告訴我你沒有一直在看這個。”

    時月白沉默了一下——徐二寶發誓自己聽到了那一瞬間男小三大腦超高速運轉試圖解釋的散熱聲——但下一秒時月白就摸了摸鼻尖,若無其事地換上一副被看破了心思的無奈表情。

    “之前我就有點在意,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說……這個給我的感覺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它在試圖汙染你……”

    時月白欲言又止,“你的理智是不是——”

    徐飲棠:“二寶一直在幫我控制,狀態還算穩定。”

    他說著,看到時月白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徐飲棠知道在別人認真擔心自己的時候不應該笑,可他突然有點不太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就揚起愉快的弧度,因為時月白的這種擔憂而生出些許不應有的竊喜。

    可他自己也說不清在高興點什麼,只好抿了抿唇讓自己看起來笑得不是那麼明顯,又道:“你想知道什麼就直接來問我就好。像我說的那樣,我沒有什麼事情不能說,如果有,我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