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風 作品

第1449章 磋商

    沈鯉的這番舉動大出高務實意料之外,但想想卻也在情理之中。

    雖然沈鯉從翰林院外放部衙的時間並不長,然而他的年紀卻並不小,今年已經五十有八。都不必說別人,想想張居正當初入閣才四十出頭就知道,要沈鯉現在不著急,那的確很難。

    哪怕張學顏效仿郭樸當年,一到七十歲就堅決請辭致仕,可等到沈鯉順利接替他入閣,也已經過了六十,這實在有點太遲了。

    但沈鯉的這個做法卻讓高務實很不痛快,因為這對實學派整體而言是一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策略,而對於他高務實本人,則還要反過來,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張學顏在遼撫任上雖然主持了幾場大戰,但他和高務實不同,他只負責調度,仗是李成梁去打的。他自己擅長的其實還是施政細節,尤其是當他在戶部任上及作為主管戶部的閣臣搞出了《萬曆會計錄》之後,更是以熟悉財政而著稱。

    因為熟悉財政,他對高務實格外重視,也成為高務實在內閣之中的鐵桿盟友,與吳兌一起形成了高務實在內閣之中的兩大臂助。如果張學顏去位而沈鯉入閣,很可能導致許國與沈鯉的聯盟反壓高務實和吳兌一頭。

    實學派本身是改革派,然而許國和沈鯉都是實學派內部的保守派。保守派不是說就不肯改革,只是對於改革的力度、步伐的大小與被天下人視為激進派的高務實不同。

    高務實早年其實也不被視為激進派,當時朝廷高層都覺得高拱才是激進派,高務實反倒是個能讓高拱保持克制的存在。

    事實上高務實被當做激進派還是近期的事,從開藩禁算起,到“收攏天下財權”達到頂峰,高務實的改革力度之大,已經讓很多人心驚膽戰。

    這就是文官政治的弊端之一,文官政治對於維護國家穩定有不可替代的巨大作用,但它有一個痼疾,就是輕易不敢嘗試改變——任何改變都意味著可能出現的不穩定。

    小幅度的改變是可以的,這是一種自我修正,文官政治也有這種自發性的功能。但過大、過急的改變則不被他們所認可,或許他們洞悉了後世的一句名言:步子大了容易扯到蛋。

    高務實認為自己的改革都是有基礎的,也有足夠的力量與手段保證不會“扯到蛋”。可顯然激進派與保守派之間的認知差別客觀存在,高務實覺得不會,保守派還是覺得會。

    換言之,如果沈鯉真的取代了張學顏,實學派內部激進派與保守派的實力對比就會出現變化,高務實接下去的處境也會變得相對艱難起來。

    然而這件事該如何解決或應對,高務實一時半會兒也還理不出個頭緒。

    按理說,以針對李成梁為手段,迂迴打擊張學顏的聲望,這個圈繞得有點大。畢竟張學顏雖然和李成梁共事足足八年(張學顏隆慶五年被高拱用為遼撫,萬曆五年因拓邊寬甸六堡之功召回並升任戶部尚書),但當時李成梁是沒有文官派系背景的,李成梁明確成為心學派背景武臣是在張學顏回京之後的事,並且其中還有數年過渡。

    這麼看來,以李成梁之失攻擊張學顏,頂多只能說張學顏當時為李成梁所作的報功奏疏有問題,比如說虛功實報、諱敗掩過之類。

    但這也很難辦,因為李成梁過去的功勞問題在申時行的申救疏之後,朝廷實際上已經形成了“統一看法”,即申時行疏中所謂“倘以一計之誤、一戰之失而多生支節,盡沒成梁百勝之功,此則臣等之所深惜也。”

    換句話說,不能因為這一次戰敗就胡亂牽連攀扯,把李成梁百戰之功都給淹沒了。

    皇帝今天表現的態度,其實也是以這一立場為基礎的,所以他才會同意讓李成梁以寧遠伯回京榮養——如果他過去的功勞有問題,那這個寧遠伯的世爵顯然得廢掉才對,還回京榮養個鬼?怕不是該回京殺頭。

    因此咋一看來,張學顏應該還挺安全。不過高務實始終有些不安,覺得許國和沈鯉應該不會做無用功,這件事恐怕還有後續變化。

    吳兌和梁夢龍不知高務實心中的擔憂,又問起他的來意,於是高務實把剛才在宮裡的事大致說了說,當然說的都是能讓他們知曉的那部分。

    聽完高務實的話,吳兌沉吟道:“楊四畏乃可用之人,其獨子楊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