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無風 作品

第1194章 一石激起千層浪(下)

    這話也沒錯,但申時行沉吟了片刻,還是有些遲疑地搖了搖頭:“但他們對禮部的興趣一直不大……前些年內閣盡在他們掌握之時,他們卻寧可將手裡的大員外任督撫,也沒見往禮部塞人。”

    “不然,此一時彼一時也。”徐學謨正色道:“正是因為此前十餘年,高新鄭、郭安陽、張蒲州三人接連宰執天下,他們為了掌握事權,這才沒有把主意打到禮部頭上,但現在的情況卻不同了。”

    申時行心中一動,若有所悟,但還是問道:“敢請教子言兄有何不同?”

    “元輔客氣了。”徐學謨答道:“現在最大的一點不同,便是朝廷換了元輔。”

    申時行卻搖頭道:“看似不同,實則……呵,時行在內閣之中處境如何,子言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這般說?”

    “不然。”徐學謨肅然道:“無論元輔自認為處境如何,都不能改變宰執更易這個事實,至少如今他們不論想做什麼,最後都有元輔你可以把關,真要是到了關鍵時刻,元輔是可以否決的。”

    理論上來說這話沒錯,但申時行知道那只是理論上,實際上正如今天內閣討論之時的情況一樣,一旦其他四位閣僚統一了態度,即便他這個首輔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顧,來個什麼“獨排眾議”。

    獨排眾議這種舉動,自嚴嵩罷相以來,這些年裡就只有高拱偶爾會做,其餘不管是昔年的徐階、李春芳,還是郭樸、張四維,都沒有幹過這種事。

    畢竟,“獨排眾議”實在太考驗膽色和聖眷了,這二者只要缺了其一,就不可能會有人敢選,哪怕首輔也不敢這麼幹——你是真不打算要身後名了嗎?

    至於高拱,他屬於特例。此公一貫主見極強,當時又有高務實給他在旁策劃周詳,他認為他做的事都是對的,自然不怕身後名被人詆譭,而聖眷這一塊又是他的強項,那還有什麼好說?

    眼下申時行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本身就不是高拱那種性子,聖眷雖然還行,但偏偏有個高務實珠玉在前,他可不敢和高務實比這個,於是“獨排眾議”這種事在他看來當然是不能為之的。

    不過這話卻不好明說,於是申時行選擇了沉默以對。

    徐學謨見他不反對,便繼續道:“另外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禮部從今日起,恐怕就不再是個清水衙門了。”

    其實禮部以前也不能說清水衙門,畢竟除了那些各種大典之外,諸如科舉也是歸禮部管的,這在大明朝怎麼能算是閒差?只是說相比於實學派最重視的吏部、戶部、兵部而言,禮部的差事顯得沒有那麼緊要罷了。

    不過徐學謨這話卻點醒了申時行,他目光一凝,問道:“子言兄的意思是說,在今日高求真上了《請開藩禁疏》之後,禮部恐怕就要負責宗藩改制之事了,而此事不僅牽連甚廣,且干係重大,今後禮部的權力必然要遠過與此前?”

    徐學謨立刻表示肯定:“元輔睿見,正是如此。”

    申時行遲疑起來,左思右想之下卻有些另外的擔憂浮上心頭,臉色微微一變:“壞了。”

    徐學謨有些愕然,問道:“怎麼?”

    申時行急道:“內閣方才已經同意了高求真此疏,並且聯袂去見了皇上……”

    徐學謨插嘴問道:“皇上同意了?”

    “還沒有,不過那恐怕只是做個樣子。”申時行急道:“皇上說事關重大,他要多考慮一些時候,還說要通過宗人府瞭解各地宗藩對此事的態度,然後才會‘慎重決斷’。”

    徐學謨錯愕地道:“如此大事,皇上慎重一些,難道不是好事麼?”

    “問題不在這裡!”申時行緊張道:“我看這件事說不定本身就是皇上暗示高求真出面來做的,也就是說皇上遲早是會同意的。不過眼下我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子言兄你這個大宗伯只怕要被人架在火上烤了。”

    徐學謨先是怔了一怔,但他到底也是久歷宦海之人,很快反應了過來,驚道:“高求真上疏開藩禁,但最終去做這件事的人卻是我徐學謨!”

    徐部堂臉色陡然一白,冷汗一瞬間就下來了:“如此大事,要是一個弄不好,激出什麼事來……”